圆了!”
叶鹭胸口微微起伏,她猛地按住桌角,竭力控制自己不冲动起身。
这家石灰地锅鸡是出了名的辣,越煮到最后越辣,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叶鹭来的时候,他们至少也聊了有一个多小时,陈晏起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么重口的窝囊罪,更何况这么一锅下去,他就算不进医院,肠胃也得废了。
中厅的四周都是镂空的屏风,叶鹭明显感觉到围观的视线越来越多。
她低头看向锅底的干椒,下意识想找人求助,可目光落在通讯录上,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他。
席间似乎有人终于看不下去,他刚要起身打圆场,就看到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用酒水冲了把血淋淋的手指,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青绿平瓷碗,将一大锅辣的心口疼的地锅鸡放在面前。
“哎?这样有什么意思。”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伸手挡在陈晏起面前,笑吟吟地把陈晏起的碗扔到一边,然后用筷子把锅里的鸡块和菜全都刨掉,将整个烧得黑焦滚烫的铁锅地端到了陈晏起面前,说:“这么吃,才配得上小晏总的诚意啊。”
昏暗的光线顺着屏风的缝隙投到叶鹭的脸上,她视线模糊地看到陈晏起默不作声地握起黑色的竹筷,长直的手指上的鲜红血液和着辣椒,被他一口一口地滚入喉咙。
大约是桌上的火锅太过辛辣,叶鹭哪怕是捂着口鼻也被呛得心口生疼,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死抵着掌心不让自己出声,但身体还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鹭终于忍不住逃也似的离开周遭的窃窃私语。
挥之不去的辣味,酒味和血腥气,让她忍不住干呕出声。
冰冷的水流划过下巴,叶鹭抬起头就看到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脑海里莫名想起刚刚低垂着眼,一声不吭的陈晏起。
他的手上全是血,眼睛里始终带着笑,脸上的表情和那帮人几乎一模一样。
叶鹭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陈晏起,这就是你费尽心机想让我看到的吗?
她还是低估了陈晏起的心志,报考失利,理想被毁,这一切怎么会打败他呢?他不管在哪里,成为什么样的角色,都依旧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当初,为了瞒天过海,他不惜织就了那么大一张天罗地网,等着她鸟入樊笼。而现在,他为了让她一了百了,便不惜用自己作为诱饵。
叶鹭忍不住想:“陈晏起,你未免太小瞧我。在你心里,我的爱难道就这么不堪一击么。”
水池里冷水几乎要满到溢出来,叶鹭任凭水流溅湿她的衣裙,弄脏她的鞋子,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慢慢地仰起头,伸手将自己的脸上的泪痕清洗干净。
商场门口,伯凯和宋枝枝还等在那里。
“叶鹭,你没事吧?”见到叶鹭走出来,宋枝枝担心地上前询问。
叶鹭笑了一下,有些歉疚地道:“不好意思,刚刚突然想去趟卫生间。”
“我还有点事,”叶鹭握住宋枝枝的手指,温声道:“你们玩吧,我想自己过去。”
宋枝枝欲言又止地看着叶鹭没入巷口,眼底的心疼溢于言表,她伸手砸向伯凯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和陈晏起商量好的,故意带叶鹭过来?”
“当时晏哥只交待了时间和地点,让我带叶鹭过来吃饭,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伯凯再三解释,他当时一夜没睡着,正因为前一日擅作主张带叶鹭去老戏楼有些愧对陈晏起,难得他提个要求,他当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要是知道陈晏起准备这种戏码,他打死都不会带叶鹭过来。
宋枝枝狠狠地白了眼伯凯,也没有别的心思,随即也打了车自己回家。
伯凯下意识就想追上去,他原地犹豫几秒,最终还是选择了等在门口。
晚上十点半,店里酒席散去,接近打烊,伯凯才看到一身酒气的陈晏起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出来。
“还能站稳吗?”伯凯抬头看着阴影里一言不发的陈晏起,有些担心。
他以前也知道陈晏起有些难缠的酒局,尤其是跟这帮老油条打交道,拼的就是谁压过谁一头,谁向谁低头,但他没想到,竟然会弄得这么狼狈。
伯凯想上前扶住陈晏起,却被他一把推开,“离我远点,味儿冲。”
见陈晏起扶着门框的手上满是伤痕,伯凯那管得了那么多,急忙上前道:“我叫了罗叔,我们先去医院,你这又吃辣又喝酒的,伤口得赶紧处理。”
陈晏起脸色发白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自己被酒水浇透了的衬衫,忍不住看了眼不远处的巷口。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像是有些混淆时间似的开口道:“她走了?”
伯凯点头,叹了口气,有些不理解道:“你干嘛让鹭鹭看到这些?她千里迢迢跑回来,看到你这幅样子,得有多难过。”
陈晏起忍不住呛咳了一声,他捂着胃部坐下,强忍着腹内的痛楚,缓缓开口,“伯凯,你试过一无所有的滋味吗?”
伯凯摇了摇头,但他还是说:“你现在也不是一无所有,我和阿路不都在吗?”
陈晏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想抬头看月光,却恰好看到乌云遮了过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辰起拱手让人,变卖家产清偿债务,又像狗一样围着这群人打转吗?”他垂下视线,自顾自地说:“因为我知道,佟石那个老混蛋吃不下辰起,老洋房用钱就能买回来,这些把我踩在脚下的人,早晚也有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时候。”
“可是阿路不行啊,”陈晏起眼神空洞,似乎不知道该望向哪里,“我不能让她放弃一切,守着我等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将来。”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我不能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