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岳此言一出,沈柠那颗刚刚落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使臣将至,京中事忙,我可能有些时日不能再入后宫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在这宫中被谁欺负了,一定让裴行川传信于我,我自会为你讨个说法。”
原来沈岳找她,是想同她嘱咐这事儿啊。
呼~沈柠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此看来,昨夜临时变卦与陛下签订合约之事,已经在沈岳跟前翻篇了。
真好,这阿兄轻易从不记仇。
“阿兄放心,我如今在这宫中,吃得好,喝得好,处处都很好,万万不会有谁欺负我的.....”沈柠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一脸微笑地向沈岳保证道。
“因为你就算是受了欺负,自己也能处理,无需同我这个阿兄多说,对么?”
沈岳此言一出,沈柠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记仇才怪!
还没翻篇!
搁这儿等她呢!
“阿兄这是哪里话?昨夜陛下突然来访,完完全全事出突然......”沈柠试图忽悠。
“哦?所以你昨夜询问我陈,苍二国之事不成,又在沈招处了解了端朝局势,也是因着事出突然咯??”救命,这沈岳的脑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竟这般好使用,半点不如裴行川那般好忽悠!
“阿柠,我早先便同你说过,无论这外头局势如何,只要有阿兄在,你大可以向心而行,你为何.....”为何凡事都喜欢自己解决,就是不愿意多依赖我这个阿兄一些呢?
“阿兄.....”
沈柠刚准备抬起头来,搬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同沈岳好好掰扯掰扯。
然而当她一看到沈岳那“你是不是没拿我当阿兄看”的落寞神色后,分分钟双手一拍,举过头顶,弯腰鞠躬道,“好的,阿兄我错了。”
该说不说,这认错的姿势,与冷宫院里那两个望着月亮参神拜耶稣,中西结合为她祈平安的脏脏包,简直像是提前排练好那般,如出一辙。
“你错哪了?”
“自然是哪哪都错了.....”沈柠试图敷衍。
“不许敷衍我。”
“呃,阿兄想听实话??”沈柠拿着眼睛朝上偷瞟着沈岳一眼。
“嗯。”
“好吧,其实我之所以主动了解端朝局势,是因为我不想在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贸然做出了选择。”
“我了解了局势,得知了阿兄辛苦打这天下不容易,阿柠就算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也不能因我个人的好恶,给阿兄添麻烦才是。”
“阿兄,我不知道我这样的选择错在了何处,之所以主动认错,是因为我觉得阿兄有些不开心了,所以我想哄哄你。”沈柠抬起头道。
“不想给我添麻烦?不知道自己错哪了?觉得我不开心?所以想哄哄我??”
不想给他添麻烦!他是她阿兄,她的好恶,对他而言,怎么能叫麻烦呢?
觉得他不开心,主动认错哄哄他?
哄他做什么,他是她阿兄,要哄也该是他来哄她。
怎么?他看起来像是很需要被人哄的模样么?
沈柠此言一出。
沈岳这心里头,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嗯啊......”沈柠小心翼翼地点点头,“阿兄有被我哄好么?”
“没有。”
“那....阿兄在京中忙碌的这些时日,我每日都托裴统领给阿兄带吃食可以么??”沈柠继续顺毛哄道。
“都说了没有不开心了....”
挽风轻拂夏虫微吟。
月光之下,因为是夏末的缘故,荷塘里的荷花,花瓣儿全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莲蓬,三三两两的点缀在大片大片的荷叶之间。
盛绿的荷叶之下,一大一小两条游鱼,一前一后的穿梭在莲杆之间。
大的那条似是遇着了什么烦心事,忽然静止在莲蓬杆儿下一动不动。
小的那条,甩着尾巴,活蹦乱跳地围着它转圈圈。
沈柠穿着一身脏青色的衣裳,背着手歪着头,朝着发呆的沈岳跟前晃了晃手,“真的么?阿兄真的没有不开心么?”
“当然没有!”
“既然阿兄没有不开心,那.....阿兄没空入宫的这些时日,阿柠就不必多做吃食给裴统领带回沈府啦。”
沈柠决定皮一皮,活跃下气氛~
谁让这阿兄,刚才提她跟提只小鸡仔儿似的。
“阿柠。”沈岳望着沈柠沉默了片刻。
目光既深邃又温柔,像似要透过这皮囊,看透她里头的灵魂似的。
“怎么啦?”
“我没空入宫的这些日子,你需得每日写封家书给我。”
“哈???”她错了,她就不该皮那一下,九年义务制教育都结束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有家庭作业??
“就这么决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沈岳说完,提着脚便朝沈柠冷宫小院的方向走去。
荷塘里,莲蓬杆儿下的那两条游鱼,一早便没了踪迹。
夏末斑驳的墙院两头,林荫绿得格外茂盛。
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负手大步走于小巷道前,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矮矮,身穿灰绿色襦裙的丸子头。
“阿兄阿兄,我刚是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给阿兄你准备吃食呢??”这丸子头跟个小尾巴似的,一脸乖巧地跟在这玄衣男子身后,试图商量。
“吃食可以不做,但这家书必须得写.....”
啊这....
“阿兄啊,那这家书,我可以两日写一封么?”
“自然是不可以的。”
“阿兄,我字写得跟狗爬似的,特别丑。”
“那我明日让裴行川送份字帖来?你每日除了写封家书以外,再加一份临摹的千字文?”
“啊呀,我忽然觉得,我这字儿,又能写好看了.....”
“好啦,走吧。”
“阿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