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手里的饼子后,闻世昀拍拍手,抽出腰间的折扇握在手里,脚步闲适地进了阁楼。
上到二楼雅室,闻良言还坐在原处,双手拨弦似乎是打算再弹一曲。闻世昀进屋环视了一圈房间,而后踱步到闻良言右手边的棋盘边坐下。
屋里燃着炭盆,比之外面还算暖和,放置棋盘的桌边就有一盆炭火,驱散了闻世昀身上的寒意。
折扇舒展,姿态风流,闻世昀懒懒抬眼看着闻良言:“不知王妃跟你说了什么?”
闻良言面目平静:“她企图教会我怎么白日做梦。”
“果然,第一次见,我就知道她是个心向光明的人。”闻世昀并不意外,折扇轻摇带起发丝微摆:“你没告诉她,你已经过了喜欢做梦的年龄了?”
“说了,她似乎不想放弃。”
闻良言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养得莹白如玉的指甲勾住两根琴弦绷到最紧处,再用力一点就会有一根弦先不堪重负断开。
闻世昀也看到了那两根绷紧的弦,眼眸里浮现无可奈何:“世上哪得双全法,她不会懂的。”
“不瞒兄长,我竟觉得有点高兴。”
闻良言放松了手指,琴弦“嘣”地一声弹回原位,她微微牵起红唇:“大婚当日出事,婚礼被阻,我觉得有些高兴,明明血溅宫门,有那么多百姓无辜被牵连,我却只觉到认命的时间又延长了些许。”
“民间说我是不祥之人,会危害国祚,人人骂我不配嫁入东宫的时候,我也有些高兴,我那时心生一点希冀,竟觉得此生有望……”
她那几日连做梦都不希望流言被阻断,期许着它就那样发酵,从此断了她的中宫命。可是有她高兴,也有别人不高兴,她的父亲不能容忍那样的污点泼在闻家的门楣上。
闻良言将手轻轻放在胸膛上,那里心脏的位置牵出丝丝痛意:“王妃今日与我长谈,她说的那些话虽然天真,我听着也有些高兴。”
薛浅浅的话语犹在耳边,她说的那么认真,好像只要自己点头,她就会斩断一切阻碍,把自己送到那个人身边。
闻良言唇边的笑意泛着苦涩:“兄长,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没高兴过了。”
“言儿,你知道,我并不想听你说你有多苦。”
摇动之间尽显风雅的折扇停住了,闻世昀将扇子收起来丢在桌上,望着被扇子打乱的棋局道:“无论谁做劝说,你永远都不会放弃这个日渐腐朽的家族。你的心肠这么软,放不下血脉至亲,你的心肠又这么硬,连和你订下白头之约的挚爱都可以背弃。”
“你明知这是一条摸黑走到底的路,却纵死也不回头,我又能拿你的那些苦怎么办?”
闻良言掩下长长的眼睫:“兄长说得对,自食其果,无以怨尤。”
“你如果真觉得苦,就松松嘴。”闻世昀站起来走到闻良言面前,缓缓蹲下:“我立刻带你远走高飞,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你知道,他会等你,他那么死心眼,也许就要等你等上一辈子。”
闻良言抬眼对上他殷切的目光,眼眶里坠下一滴泪落到衣襟上:“走不了的,兄长。”
闻世昀失望地闭上了眼。片刻后,他站了起来,再睁眼已是古井无波:“我知道,错不在你。可是言儿,终有一日你会醒悟,这是一条错的路。他们不过想拉你陪葬,根本不配你如此牺牲。”
闻世昀取回了自己的折扇,转身要走,闻良言叫住了他:“兄长,你又要离家了吗?”
闻世昀止住脚步,慢慢攥紧了手里的扇柄:“兄长是个无用的人,自诩清高,遇事只会逃避。但就算死,我也希望我死在外头,在青山绿水间化成白骨,而不是腐烂在这个百年家族阴诡的地狱里。”
“兄长所求甚好。”
棉帘掀开复又落下,闻世昀也走了,闻良言的双眸逐渐又恢复成一滩死水,喃喃着道:“如此,甚好。”
所有真心在乎她的人都终会离开,如此,甚好。不必被她伤,不必陪她苦,她只需一个人慢慢走,慢慢爬,在漫长的岁月里,攀登到那个令人仰望的位置。
四四方方的雅室,四艺各据一方。炭盆燃着寂寂的微火,驱不散窗纱动时,外头灌进的满地清寒。
……
回到王府已是入夜,薛浅浅下了马车裹着斗篷往回扶风院的小道上走。
因白日下过一阵雪,园中花卉上又结了一层薄冰,地上也都是雪化后的水迹,有些湿滑。
六月这段时间跟着青青一起跟随薛浅浅左右真是体贴了不少,见薛浅浅走得缓慢,还知道上前扶着她走。
两人并肩回到扶风院,刚一进去,就见扶风院灯火通明,青青没待在屋里,而是像木头一样杵在院子里,在寒风中搓着手臂。
薛浅浅的疑惑还没问出口,青青一见她俩回来就像见了救命稻草般冲过来,张嘴就是:“王妃,王爷来了!”
真是稀客,楚则寻这个大忙人竟然百忙之中来找她。
薛浅浅解下斗篷交给青青,自己向正屋走去,心里猜测莫不是案件有了什么新进展,楚则寻过来跟她共享消息?
掀开正屋厚重的门帘钻进去,又是一阵意外:葛大娘竟然在跟楚则寻聊天?!
看样子聊得还挺热络,一问一答竟然有来有往,薛浅浅举步走近两人,心中对葛大娘浮起由衷的佩服。
这府里的下人见到楚则寻无不绕着走的,能有胆子坐下来跟他说话的,葛大娘是第一个。
她刚一探头进来,房间里说话的两人就发现了。两人一站一坐,楚则寻沉默不语,葛大娘站在楚则寻面前开始收住话头:“大娘我不是承了王妃的恩情才对王爷说这些,希望王爷不要怪罪我多嘴了。”
“嗯。”楚则寻淡淡应了。
走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