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良言怔了一下,抬眸:“你是第几个这么问我的了?”
话落随即笑开,笑得有点凉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这是我能决定的?”
“是有人逼你?是闻家?还是太子?”薛浅浅追问道。
她问话的时候心里想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太子,因为闻太傅高风亮节,不像是个会逼自己女儿入宫的人。但如果只是太子的话,以楚则寻和闻良言的实力,压根不必怕啊。
闻良言淡淡道:“无人逼我。虽不是我选的,我亦没有拒绝的理由。中宫之位,是一个女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地位,多少人趋之若鹜。别人尚要挣扎而上,唯独我生来就注定是要做皇后的,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难道还不要吗?”
“哪有人生来就注定要做什么人的?”薛浅浅轻声道:“命格一说本就飘渺难定,何必为此困住自己一生呢?”
“谁知道呢?困没困住谁说了算?”闻良言素手轻拨过琴弦,弹出几个低沉的音:“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要走的是条什么路,前路分明,从未有后悔一说。”
“对楚则寻也不后悔嘛?”
拨琴弦的手停住,闻良言平静道:“不后悔。”
“也不心痛?”薛浅浅步步紧逼。
闻良言目光直视着薛浅浅:“心痛也不后悔。”
薛浅浅哑然了,哪怕心痛也不会后悔,还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啊?她不知道,因为她后悔的事情可太多了。
“我以为,一旦你知道我和他的事以后,会对我恶言相向。”闻良言忽然道。
“嗯?”薛浅浅疑惑:“为什么要对你恶言相向?”
闻良言想了想:“大概是嫉妒?毕竟他是你夫君。”
闻良言也不太懂,但她看别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的,很少有人能大度到容忍自己丈夫心里有别的女人,哪怕男人三妻四妾已成常态,再得体的正房大夫人心底深处也会生暗恨。
薛浅浅不按常理出牌,让闻良言很费解,她永远都料不到她和薛浅浅会有这样坐在一起,心平气和谈论这种事的时候。
她生得太美,拥有得太多,其他女儿家初看到她总是先生嫉妒,再生羡慕,从没有一个人像薛浅浅这样,除了偶尔露出的惊艳看自己和他人并无什么不同。
她们才见过几次,她却觉得薛浅浅很了解自己,好像看透了自己的一生,明白了自己所有的口是心非,言语之间总想剖析自己的真实想法。
交浅言深,确实如此。
薛浅浅道:“我不嫉妒你,相反,我觉得你和王爷都很可怜。”
“可怜?”闻良言讶然重复,这词用来形容她和楚则寻实在诡异。
“我嫁进王府这些时日,每每看到他心痛都是为你,都会很好奇,既然你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如此背道而驰?”
话题进行到此处,好像没有必要再继续似是而非的试探,薛浅浅索性大胆问了。
她带着一种唏嘘的口气道:“我原以为是王爷自作多情,可见了你几次后,却觉得并非如此,闻小姐想来也是情根深种,我便觉得你们很可怜。”
“你……”闻良言审视着薛浅浅,她以这样一副局外人的口气来问是闻良言没有想到的:“你不喜欢他?”
“不喜欢。”
薛浅浅的手藏在袖子悄悄握紧了,指尖掐进掌心里。她的脸上是无比的真诚,让人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我又不是自愿嫁给他的。”
闻良言:“那你对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难不成还想成全我们?”
“如果你们之间是我退出就可以成全的话,那就太好了,岂不是轻易就可以皆大欢喜。”
她都不是他们分开的理由,怎么会成为成全他们的人?薛浅浅掩下眸子:“王爷说你为了做皇后放弃这段感情,我不信,我怎么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闻良言沉默不语,半晌后,她道:“王妃,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薛浅浅不解摇头,闻良言笑了下,淡淡道:“我最讨厌贵族们豢养笼中雀。”
“鸟生双翅,本是用来飞的,贵族们却因为想要玩乐自私地把它们关在笼里,拿工具逗弄。我深恨这种行为,却明白就算把笼子打开,被关久了的鸟雀也无法在野外生存,一无勇气,二无手段。”
闻良言抬头望着这四四方方的雅室,声音落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地:“要怎么做,鸟雀才能脱离金笼子,拾回自己的尊严再好好活着呢?”
薛浅浅听得难受:“我不知道,但是,皇宫也只是一个更大的金笼子而已。”
“我明白。”闻良言视线回到薛浅浅身上:“起码我能自己握着那把钥匙。”
薛浅浅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想着打破那个笼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双宿双栖呢?”
这过于天真的说法让闻良言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她叹道:“王妃啊,你知道这是多难的一件事吗?”
不说她凤凰命格会带来多少麻烦猜忌,除了皇室,谁娶了她都是永无宁日,光是她母亲一人的命就足以令她寸步难行。
“不难的,只要你相信他。”薛浅浅意有所指:“你明白的,他可以为你生出无尽勇气,只要你信他。”
“……不用了。王妃,谢谢你的宽容和理解。你能嫁进景王府,真是他的幸运。”
闻良言眸子波动了下又趋于平静,她拿起放在一旁的玉佩摩挲了两下,轻声道:“我与他要走的路不一样,无论各种结局都是自己选的,不需要谁来可怜。有些东西留着不是因为放不下,只是做个纪念而已。”
放不下的,绝对放不下的,就算闻良言能放下,楚则寻也放不下。而且他们选的这个结局不好啊,会万劫不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