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济寺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庙宇恢宏,座落在城外十里远的一处山里,面积笼罩了大半个山头。京中达官贵人的亲眷逝世后,大多都会选择在此处供奉牌位,永王也在此处供了一盏灯。
景王府的马车在早膳之后出发,路上走得不急不缓,到法济寺时离午时还差一个半时辰。
法济寺所在的山不高,山上以树林山坡居多,并不陡峭,因修建了这座皇家寺庙,故而也叫法济山。
法济山的山道修得宽阔,可容两辆马车齐头并进。从官道上就可直接拐入山道,一路畅通无阻,不消半柱香就到寺庙大门。
薛浅浅和楚则月在寺庙门前下了马车,带着十几名奴仆拾阶而上,百来级长阶之后,法济寺的主持悟圆大师领着僧众在阶前等候,见两人缓缓而至,道了一声佛号。
她们这样的贵人不等同于普通游客,一般决定来上香都会提前几日告知寺里。为免突然造访让寺内僧人忙乱,楚则月昨夜已派人连夜递了帖子。
悟圆大师与楚则月相熟已久,两人持礼客套两句后,悟圆大师领着二人进入了大雄宝殿之中。除了青青和红妍,其他下人都在殿前的广场上等候。
迈过小腿高的门槛,一入殿中,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殿中香烟袅袅,高台之上,佛祖眼眸低垂,不喜不嗔的俯视世人。
寺内僧众已做完早课,除了三三两两的香客,殿中只余一个敲木鱼的小沙弥。
“两位王妃请随意,老衲自去后堂坐禅,一应事宜吩咐寺中弟子即可。”
悟圆大师唤来一个年长些的大弟子在楚则月和薛浅浅面前待命,双手合十一礼后就要告辞。
楚则月颔首回礼:“大师慢走。”
悟圆大师微微而笑,走前又看了两人一眼,和蔼地缓缓道:“人世诸多烦障,二位王妃来此聆听梵音,若不能一解心结,不妨来听老衲啰嗦几句。”
楚则月客套的应了,薛浅浅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情不自禁道:“大师德高望重,是否世上烦扰都可一一解惑?”
“老衲可没有这个本事。凡事并非都有答案,所思者所行处,因人不同,心不同,终成世上千万条路。与其求一个答案,不如求一个心所向处。”悟圆大师捋着白胡子微笑,目中有勘破红尘一切的淡然:”老衲愿能尽绵薄之力,助有缘者破开迷障,得一个自在。”
楚则月和薛浅浅都听得怔怔,在道谢之后于心中仔细品味着这两句话。
悟圆大师回了他的禅堂,楚则月和薛浅浅各取了三柱香点燃,来到蒲团前跪下,青青和红妍一左一右侍立在两人身侧。
薛浅浅神思不属,心里一面想着方才悟圆大师说得那几句似是而非的禅语,一面想着前世的纷纭,手里举着香,脑中却空空如也。
她望着面前高大宏伟的佛像,清明的心境顿生了层层迷惘,她不知道自己要求什么。
求父母安康,亲人顺遂,可她已无父母亲人。求夫妇和睦恩爱,可她的丈夫心里没她,强求只会得一个和前世相同的恶果。她也许该求一个归处,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的归处会是在哪里。
她觉得她最该求一个善始善终,可是寄人篱下,冷暖自知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了善始,哪怕日后脱离了景王府,在世上漂泊无依,那就能够算是善终吗?
佛让她在世间飘零了那么久,又让她重活一次的意义何在?
她这样的人,无才无貌,胸无大志,苟且偷生,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同世上芸芸众生一样来了又去,有什么值得再回头走一遭的必要?
短短几息之间,薛浅浅就已经转过许多思绪,越想越悲观,她觉得自己就像在红尘泥淖里苦苦挣扎的小蚂蚁,一朝见了菩萨就满腹委屈,只恨不能跪在佛前哭着求佛祖渡她。
可佛祖啊,他悲天悯人的端坐高台,望尽世间疾苦,真的会渡谁嘛?
薛浅浅心底叹息一声,麻木转头,望向身旁的楚则月,楚则月举香拜了三拜,黑白分明的明眸如一滩死水,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不同于薛浅浅迷茫不知归处的空,她的眼里尽是死寂,空洞得没有一丝悲喜,叫人看了心悸。
薛浅浅怔住了,楚则月拜完转头看她,神色已经跟平常无异,见她呆呆看着自己,不解道:“怎么了?”
薛浅浅动了动嘴巴,忍不住问:“大王妃可有求什么?”
楚则月转眸盯着手里的香,声音淡淡地:“求了,求阿寻出入平安,无病无灾。”
“……”薛浅浅无言,这个人就是这样,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弟弟。
楚则月问薛浅浅:“你呢?”
“我……”薛浅浅凝视着庄严的佛像,思虑良久,最后笑了笑:“那我就求王爷心想事成吧。”
说完就拜了三拜,起身时楚则月已经插好了香,又拿了签筒过来。等薛浅浅把香插好了,她晃了晃签筒:“抽一个?”
薛浅浅摇了摇头,她上辈子拜得佛,求得签太多了,早已不信这些东西。她心里有迷惘万千,她知道佛给不了她答案。
楚则月不勉强,她虔诚地为楚则寻求了一签,然后在薛浅浅怪异的目光下去解签了。
薛浅浅目送楚则月的背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楚则月是不是因为楚则寻还在这个世上,所以才勉强自己活着的呢。
她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不再念着想着,却在别人冒犯到他的时候怒到几近昏厥。
上辈子没有抖出胡水凝的别有用心,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楚则月。
想想这是她跟楚则月这辈子第一次走得比较近,之前她都尽量少在她面前晃悠。
她现在懂了,一个人讨厌你,你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