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良言。
在梁国,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才情和容貌了。
据说她出生时,闻太傅和梁昭帝正生嫌隙,闻太傅一腔忠言不得进谏,郁郁难欢,于堂前提笔落句:书成恩怨掀,请君听良言,老相堂前死,忠骨撼青天。
诗文传到梁昭帝耳里,帝闻之落泪,君臣握手言和。
请君听良言,成了她的名。
这样一个人,注定出生都是不平凡的。
前世的薛浅浅和闻良言都是彼此的过客,话都没说上几句,没想到重来一世,连相遇的时间地点都不一样了。
薛浅浅下意识地朝沉睡中的少女走近了两步,脚步声惊醒了浅眠的美人,美人轻微地动了动,迷糊地呓语了一句:“你来了?”
薛浅浅一惊,停在了闻良言身前。
闻良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察觉到有人闯进了她的地方,连忙回头看去,在看到来人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人时,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
薛浅浅捕捉到了这缕情绪转变,不禁暗想,闻良言是在这里等谁么。
闻良言的失落短暂地几乎像没有出现过,她平静地坐直了身子,发顶的枫叶滑落到发尾,嫣红的唇轻启,道出了薛浅浅的身份:“乐安郡主,久违了。”
薛浅浅有一瞬的迷惑,这一世的薛浅浅和闻良言并没有见过面,以闻良言的才貌想让人认不出来都难,可自己却是平平无奇的,闻良言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下一瞬她就明白过来了,对于心上人要娶的女子,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去打听。
直觉告诉她闻良言对自己有特别的情绪。
她唤她乐安郡主,是不是也如楚则寻一样,从来就不承认她是景王府的王妃。
薛浅浅心底深处浮现苦涩,面上不动声色的颔首,歉意道:“闻小姐,失礼了,看来我不慎扰了你的清静。”
“没关系,我不过是趁人不注意跑来这里躲懒罢了。”
闻良言抬首望着红叶纷纷,逐渐爬高的日头刺疼了她的眼,提醒她时辰已不早。她低眸苦笑了下,缓缓站了起来,身上零散的落叶纷纷掉落。
闻良言走近薛浅浅:“郡主怎会来此?”
薛浅浅不好意思道:“迷路了,转着转着就到了此处。”
两人面对面站着了,薛浅浅才发现闻良言比自己高了不少,她生得美丽又高挑,怪不得总让人自惭形秽。
在前世的记忆里,她和闻良言几乎没有这样面对面的机会,此番重新站到一处,她又深觉自己黯然失色了。
“能迷路迷到此处也是不易。”闻良言微微浅笑,端庄典雅的气质扑面而至,仿佛刚才那个卧石而眠的懒怠少女不是她一样,刚醒过来的困色也一扫而空。
“快到开席的时辰了,我领着郡主一同回去吧。”
闻良言说着绕过薛浅浅,走在前头为其引路。
薛浅浅在原地不动,闻良言走出了好几步,她才犹豫着对她道:“闻小姐,你应当尊称我为王妃。”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闻良言的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淡淡道:“是我不知礼数了,王妃恕罪。”
薛浅浅不知她是什么表情,叹息一声跟在闻良言身后。她也不想这样提醒闻良言,可是如果闻良言要在这种称呼小事上固执,人后就罢了,人前还称郡主难免会落人口舌,吃亏的只会是闻良言而已。
她也不想做楚则寻和闻良言两人之间的一根刺啊,她不想的!是梁帝不做人,又不是她,她也很憋屈,别都对着她发怨气好嘛,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扭转命运啊。
薛浅浅就抱着不断哀嚎的心理活动跟着闻良言到了山庄门口,偌大的牌匾悬挂于顶,上书:文风山庄。
她们俩一同出现的画面冲击无疑是巨大的,无数道目光或直白或隐晦地投射过来。
薛浅浅头皮发麻,就在她以为下一刻就会一窝蜂的涌上一堆人来围着她们时,山庄大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楚则寻一踏出门口就见到了门前的两人,神情微怔,他看了看薛浅浅,把目光落在闻良言身上。
他还未说话,闻良言先开了口:“见过王爷。王爷脚步匆匆是要寻王妃吧,她在山中迷了路,我将她送回来了。”
话毕又对薛浅浅道:“既然王爷在此,我就功成身退了,王妃自便。”
薛浅浅道了声谢,闻良言就在她和楚则寻的目送下跨进了山庄大门,整个过程平静自若,经过楚则寻时连个斜视都没给他。
如此形同陌路,不知道内情的人压根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薛浅浅由衷理解自己前世为何会被蒙在鼓里,至死都是个睁眼瞎,实在是这两人太会隐忍,太能克制。
但如今已知两人各自心属对方,再看这种故作不熟的场景,怎么看都觉得是欲盖弥彰。情深不能言说,真是见者为其揪心啊。
楚则寻薄唇抿成僵硬的弧度,目光没有追随闻良言而去,冷沉沉地落在了薛浅浅身上。
薛浅浅心中一凛,这眼神,又是要给她乱扣帽子的节奏啊。
周围打量的目光各异,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沉默着走进了山庄。文风山庄依山而建,宅院里有个占地极大又空旷的花园,里头已经摆好了席位,正中间还搭建了一个花哨的擂台,想必是为了席间对诗所用。
楚则寻领着薛浅浅往花园而去,在人烟渐少的回廊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脚步不停,声音冷淡地质问薛浅浅:“为什么会去找她。”
薛浅浅心道果然来了,无语地道:“我想闻小姐说得很清楚,我是不小心迷路了。”
“迷路正好迷到后山?正好遇到她?”楚则寻半点不信,无情地道:“我们不久之前还在一处,我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人了,是不是迷路你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