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请假去看了一下店面的情况。
以我半年多面包店打工的经验分析——店铺大小刚好,但若要改造成面包店还需要下很大功夫。
事情定下来以后,我就辞掉了现在的工作。
筹备进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毕竟跟着安瑞那么久。找装修公司的时候明轩也过来帮忙审查合同。
忙完了,我请他喝下午茶。
“明轩,开店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我爸妈……”
“放心,我不会乱说话。”
“多谢。”
“晚上你有时间吗?”他问。
“什么事?”
“想请你去圣淘沙听戏,我定了两个位置。”
圣淘沙?我知道。那是一间规模颇大的戏楼,主打昆曲,都是名角主演,有包间可以用晚餐,不仅票价昂贵而且位置难求。
“这是晚上的戏单。”他递过手机。
第一出游园,第二出亭会,第三出小宴,都是极通俗华丽的折子戏。
我把手机还给他,问道:“我们可以AA制吗?”
“当然可以。”他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我忽然有些后悔,有些事情是不该有开始的。
“艾西,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一个人去吃饭、听戏。”他解释道。
我默默的点点头,有时候我可能也是太敏感了。
“多少钱?我现在转给你。”
他说了一个数字,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是,圣淘沙确实是我一直很想去的地方,就奢侈一次去看看也是好的。
晚餐果然十分奢华,竟也有几个我叫不出名字的菜。
吃过晚饭,用过茶,我随他到楼下去,舞台前,明式红木桌上摆着精细茶点,他坐到官椅上递给我一张古色古香的戏单。
舞台搭起戏楼,楼上有包厢,前面座位不多,情形有些像过去的堂会,与剧院的演出不同。
不多时舞台上灯光渐亮,丝竹声悠扬响起,两个女孩子和着曲调翩然而至,唱得是——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曲调清丽婉转,瞬间便令人恍如隔世……
一曲唱罢,服务员上来添茶,明轩推过一碟酥皮点心,我捡了一块,道了声“多谢”。
他轻声问我:“有值回票价吗?”
我点点头,低声道:“确实不虚此行。”
“……不劳你玉纤纤高捧礼仪烦,只待借小饮对眉山。俺与你浅斟低唱互更番,三杯两盏,遣兴消闲……”
“妃子,今日虽是小宴,倒也清雅。回避了御厨中烹龙炰凤堆盘案,咿咿哑哑乐声催趱。只几味脆生生,只几味脆生生蔬和果清肴馔,雅称你仙肌玉骨美人餐。”
这一曲《小宴》过后便是《惊变》,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世事无常。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绪还沉浸在戏文里情丝袅袅,又觉余音绕梁。
他说:“很晚了,累不累?”
我笑道:“累也值得,今晚真的谢谢你!难得你一个学法律的人也喜欢昆曲。”
“不用客气,咱们是AA嘛。其实我小时候常跟着奶奶听听样板戏,我妈妈年轻时也学过一段儿时间的越剧,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传统戏曲都不陌生。”
“我也是小时候跟着奶奶听收音机里的戏。”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奶奶。”他笑道。
我点点头。
“你喜欢今晚的哪一折?”
我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都是才子佳人,郎情妾意。故事其实差不太多,胜在辞藻优雅,曲调婉转。如果说喜欢,我说不如《单刀会》和《宝剑记》——
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作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
英雄末路,人生的困顿与无常,一句道尽。”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似水流年,美则美矣,就是有些小气,倒不如——
依旧地水涌山叠,好一个年少地周郎今在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周仓,这不是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我说罢不禁笑了,杜丽娘与关二爷,这是什么贤者CP!
“下次有新戏还来看好不好?”
我连忙摇头道:“不好。这不是我能常来的地方,有一这次经历也就够了。”
他笑了笑,生硬的换了个话题,“你的店面装修以后还要添置设备,你订好了吗?”
“嗯!”我点头,“我咨询过王旭,他是我们以前蛋糕店的蛋糕师傅。他推荐了两家还不错的二手机器店铺,比新的便宜很多,到时候他会去帮我挑的。”
“那就好。”
“你不用担心,开店的事我自己能做好。”
“你太单纯,有时候行事又孩子气。”
“是好骗的意思吗?明轩,我已经参加工作十年了,我有社会经验,不是傻白甜!”
“是吗?”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好再解释,反正就是这样。
“对了”他说:“这周三是我妈妈的生日,晚上想麻烦你陪我回去一趟,你能请假吗?”
“没问题。”请假不是事儿,这也是平时帮别人的好处。
“我这边事情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性质都是一样的。”
所有有关于应付父母的事情我都愿意配合。
“今天太晚了,让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了一眼手表,果然已经过了十一点。
“那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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