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材干瘦,面颊上的青紫与肿胀也因淤血的散开而更加明显,猛然看去还有几分可怖。
然而他却像风中翠竹一般,直直的站立着,与面对暴民信徒时的无奈与怆然不同,此刻的他冷静而富有风骨。
很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那乌县令和孙师爷打交道了。
以至于那孙师爷一见他站出来,顿时便冷笑了一声。
不过一旁的乌县令并没有再让孙师爷替他发言,而是笑眯眯的道:
“简老这是哪里的话?本县治理窑和四年,从未行过利民利国之外的事儿。今日出现在此更不是为了为难几位姑娘,简老,你又何必重提本县那次子的事呢?”
说到这里,那乌县令又一次将目光移回了萧惜若身上,显然是想避重就轻。
那老儿救过他那次子不假,可得罪过他也是真。
自己念在那点儿恩情与名声不动他,他却还敢以此来跟他谈条件?
笑话!
闻言的简老抿了抿嘴唇,显然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当即便道:
“罢了,乌县令,若再加上老夫那箱黄金呢?您肯放过这几位姑娘了么?”
听得“黄金”二字,那乌县令生着横肉的脸庞明显一动,一双眼睛也亮了几分。
他不惊讶,只惊喜。
不仅他不惊讶,周围一众百姓似乎也不惊讶。
萧惜若挑眉,这一瞬间,她似乎终于理出这件事的一些头绪了。
黄金。
这“济斋”并非平白无故被针对,不止因为青莲教想挤兑医家,同时也是因为那箱黄金的存在吧。
又或者说,挤兑只是附带的,要钱才是真的。
而不止那青莲教想要老者的钱,眼前这狗县令似乎也想要。
只不过老者宁死不屈,似乎哪方都不想交。
而眼下之所以松口,应是不想连累她们这些帮他的人。
可她们明显已经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对方又为何还要替她们打点那县令呢?
萧惜若心有困惑,所以决定再安静的围观一会儿。
“简老,你这算是在贿赂本官么?”
乌县令好不容易因喜悦而睁开的双眼,又一次眯了起来。
脸上笑容散去,平添了几分油腻的奸滑。
贿赂官员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何论断全看官府说了算。
而在这小小的窑和县中,他姓乌的就是官府,给人定罪全凭他说了算。
于是他立刻向身旁的孙师爷使了个眼色,那孙师爷立马道:
“按照我大燕律例,凡贿赂官员者杖六十,贿银全数充公。来人啊,还不将这罪老收押!”
闻言的皂吏们立刻向简老而来,脸上挂着冷漠而又嘲讽的笑。
身为府衙的手脚,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他们县太爷了。
这姓简的老儿刚正不假,可不识抬举也是真。
之前县太爷要他交银子的时候不交,非得把人得罪透了,让人把消息漏出去,使青莲教的来收拾他。
如今明知他们老爷看上了那几个姐儿,竟又出来搅局。
要是没那几个姐儿,这事儿说不得也就花钱消灾了,偏偏人几个有模样又有银子,他们老爷那胃口不变大才怪了!
如今贿官罪名一安,这老儿是人也救不了,钱也保不住,何必呢?
就在一众皂吏涌上来抓人的档口,那乌县令也不想再让百姓看他的热闹了,所以直接冷声道:
“白小姐,你等无故于本县内散播瘟疫,侵扰百姓生活不说,更令无辜百姓因此染病垂死。本县作为窑和的父母官,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理啊。”
他看了那不断吐血的慈光几眼,官腔打得是分外流利。
慈光?
无辜百姓?
萧惜若笑而不语。
不过有纱罩遮脸,所以那乌县令自看不出她的神情,只当她还仗着手下人武艺高强,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不过他也不恼,毕竟他敢来,就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本与底牌。
于是萧惜若便听这位色欲熏心,早已沦为大燕硕鼠的狗官道:
“本县知你家乃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些家底,手下护卫也身怀武艺。但白小姐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叫做名不与官斗吧?”
眼见那群皂吏便要将简老拖走,萧惜若终是收了看戏的心思,有些底气不足道:
“这位大人,民女不才,愿以两箱白银议罪,望大人不再追究今日之事。”
就连大燕朝中都可赎人议罪,何况是区区县衙呢?
然而那乌县令闻言便笑了,端着一副觉得萧惜若还没看清局势的语气道:
“白小姐,就算要议罪要赎人,你等也得先跟本县回衙门再说吧?孙师爷。”
“是!”
在孙师爷的督促下,皂吏们不止拉扯简老,还开始向萧惜若等人包围而来了。
情急之下,萧惜若终是道:
“你不过区区县官,两箱银子一箱黄金还不够?竟还想把主意打到本小姐头上?”
见萧惜若声有厉色,那乌县令也冷笑着卸下了伪装,脸上横肉微动道:
“区区县官?本县是个县官不假,可本县与周围几县官员皆是老友,秦郡郡守吴大人和都督牟大人更是本县的恩师。怎么?你区区商户,还能不要了那祖宗基业不成?”
秦郡郡守?
一郡总督?
还有各县勾连?
这下,萧惜若终于懂那简老为何要站出来,替她们打点眼前这狗官了。
因为官官相护,因为背景深厚,因为他们这行人武功再高,也终究是经商的。
他们能制得住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治得住一郡兵马,以及那些借朝廷官府之势打压她们生意的官么?
世上多得是不见血的杀招,逼人就范的法子,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腐朽,瘟疫横行,朝廷却只顾内斗的时候。
大燕烂了。
烂得还挺彻底的。
如果她萧惜若只是个寻常商户,不,即便是个大商大户,只要没有朝中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