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午后阳光被树叶稀释了,变成明亮的金绿色。光斑跃动过时渊的脸颊、额头,像几尾金色的小鱼,活泼且灵动,勾得人心头一颤,想要伸手去捞,它们却逃跑了,只留下一片白皙又细腻的肌肤。
陆听寒手指动了动。
他伸手揽住时渊,带着他大步往前。
墓园很安静,是一种独属于逝者的静谧感,路边的树倒是生机勃勃,枝条挂着初春的花苞。
他们在花树下走着。
陆听寒想起虞轻眉立项时的采访。
身穿白色研究服的女人站在镜头前,单手插兜。她是极美的,几缕碎发扬在额前,面容仿佛一朵白描牡丹花,和她的严谨作风不同,她的气质洒脱而随意。
“……你问我为什么想研究0号深渊啊?”虞轻眉说,“我在29年发表的论文里提过,它有很特别的感染数值。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论点就是它或许能‘覆盖’其他感染特征。”
她又解释说:“目前,我们没发现过0号深渊的感染物样本,只能模拟它的感染波长。”
“模拟是相当困难的,我们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建立好了模型,在计算机中进行模拟,结果让我们惊讶。众所周知,深渊的感染是具有互斥性的,比如说,这只兔子。”
虞轻眉拿起手边的透明容器。
感染兔子在疯狂尖叫,它长了很多条腿,扭动挣扎,像一条毛茸茸的蜈蚣。
采访者下意识退远了半步。
虞轻眉神情不变,提着容器:“它被4号深渊感染,特征是‘多肢畸形’。而它不可能再被其他深渊感染,也就是说,你没办法感染已经被感染的生物,不可能有同时‘巨大化’和‘多肢畸形’的一只兔子,感染特征具有唯一性、互斥性。”
采访者:“0号深渊不同?”
“是的,它似乎能对已感染生物产生影响。”虞轻眉说,“在模型中,它改变了感染生物的基因序列,毁掉了原来的感染特征。”
采访者:“毁掉了?”
“摧毁、抹去、破坏、覆盖,你想怎么叫都行。”虞轻眉放下容器,将一抹头发别在耳后,在终端上调出一副画面,“它‘杀死’了感染。”
模拟实验中,已被感染的兔子被0号深渊影响,多余肢体退化了,变回了普通的兔子——当然,是一具兔子尸体。
“我们的模型非常不完善,0号深渊是否真的能‘摧毁’,都是没有定论的,不排除是数据的偏差。”虞轻眉又说,“所以,项目要研究它的特征,以及被它影响过的感染生物会变成什么样子。”
采访者:“好的,十分感谢您的解答。您已研究深渊很多年了,在这个领域颇有建树,如果从您的个人角度出发——只是个人的猜想,您认为0号深渊是怎么样的呢?假设它能‘杀死’感染,是否代表了,它也能终结末世?”
虞轻眉沉默了挺久。
她单手插兜,目光似乎飘去了很远方,缓缓说:“让我说的话,我觉得它从不是希望,只代表了‘毁灭’。”
采访者:“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没什么好说的。”虞轻眉讲,“毁灭就是毁灭,毁灭城市毁灭文明,它是人类的末日。”她看着瞠目结舌的采访者,忽而笑了,“好啦,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实际上它就是没感染过任何生物,是最无害的深渊,不是么?”
采访到此为止。
在完成研究之前,虞轻眉就病逝了,项目搁浅,这终归只是一个假说,或许再也不会被证实。
时隔多年,陆听寒又想起她的话语。
一直回到车上,时渊心不在焉的。
他不知道,原来陆听寒的母亲一直在研究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消失引起了那么大的风波。
“怎么老是走神,”陆听寒问,“不喜欢墓园?”
“不是,”时渊还有点心慌意乱,“就是在想别的、别的事情。”
陆听寒:“能告诉我吗?”
“啊,不可以诶……”时渊心虚地蜷起尾巴。
陆听寒没有追问。
他只是熟练地猛揉时渊的脑袋,带他去了一家餐厅,吃了很好吃的菌菇炒饭。
就这样,他又得到了一只开心的、会呼噜呼噜的时渊。
等陆听寒吃完了,时渊还在埋头对付炒饭。
餐厅人少,他们要了最僻静的包厢,听不见碗筷的清脆碰撞,也听不见喧嚣的人声。这种环境私密又放松,陆听寒抿了一口茶,看向时渊,想起的却是下午那一幕。
春风,花树,静谧的道路,面颊上的金色游鱼。
当时他的手指动了动,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揽过时渊的肩。
此刻,金色小鱼又出现了,吊灯灯光被镂空木雕墙印成菱形,落在时渊的额前,又游向了脸颊、脖颈、锁骨,直到隐没在暗色的衣衫边缘。
几分飘忽几分荡漾。
如此生动。
陆听寒面无表情,垂眼,杯中的红茶温润,热气袅袅模糊了视野。
现在他知道了。
——他想要捉住那一尾鱼。
……
过了两天,加西亚大剧院开门了。
时渊又回到了野玫瑰剧团,开始工作。
众人快两个月没聚在一起了,一切照旧,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沃尔夫冈沉默寡言,特蕾西上蹿下跳,夏舫抱怨他新认识的男人小气,而秦落落一边梳头发一边说好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程游文把拐杖丢在一旁,残疾了的右腿踩在沙发上,大声说:“怎么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振作起来振作起来!你们对舞台剧的爱都去哪里了?!”
“爱在钱里。”夏舫没精打采地说,“对男人来说爱也在下半身,我屁股到现在还疼,两根还是太勉强了……”
“肤浅!”程游文斥责他,“我们这里是艺术的殿堂!”他环顾四周,满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