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坐在桌案后面, 微微蹙眉,
“我大清入关已三月有余,军队虽然推进顺利, 然而民间似乎仍有些反抗的声音,百姓广众, 人心难求, 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都城已由盛京挪至北京,乾清宫已修缮完毕, 盛京汗宫也已移入紫禁城中。
海兰珠正位中宫, 居坤宁宫, 平安虽然年岁已长,但仍然在两人刻意的忽略下在宫中分得了一处宫殿,仍居宫中。
原该是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岁,但谁都能看出来皇上与皇后舍不得太子, 绝口不提此事,内务府最会察言观色,于是修缮出距离坤宁宫最近的一处宫殿,当作太子寝宫。
平安仍旧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旁听议政。
商贸司不比其他官署, 带上文书就能搬家, 商道与港口的位置不变, 商贸司的位置也不便轻动, 如今还在盛京。
这几个月来的所有消息都靠着几位侍中轮流进京汇报,京师也已经在兴建新的官署了, 平安说清闲也不清闲, 但总之是能待在书房里的时间更多了。
圣上虽问, 但有太子在, 诸位大臣觉得不必开口,一群人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平安。
怎么回事?
课堂上被提问的感觉怎么回来了,他翘首以盼看热闹的同学们可没有这么大的年岁啊。
平安:“……”
平安:“儿臣有一点拙见。”
改朝换代所谓之百姓民心向背,总归躲不过土地和赋税。
土地才是农民之本,明朝后期土地兼并严重,清朝入关后又大肆圈地,这两种行为无疑都在侵犯着最广大农民的利益。
“若要民心所向,不如以利益诱之,农民最看重的便是属于自己的土地,想要收拢民心,不如从分地下手。”
平安指着京师附近的地图,
“这头一项便是要先限制贵族圈地,镇压起义,打击李自成军,八旗军队功不可没,但肆意圈地之风必须禁止。”
今日来书房议政的多是朝中实臣,高位虚待的皇族亲贵并不在场,但即便他们在,平安也会这样说。
“百姓没有土地,或土地所出并不能温饱,则起义屡镇不止,国无一日安宁,再者,以土地换户籍,也益于重新核查人口,厘清户籍。”
八阿哥不开口则已,开口便是能震动朝廷的大事,百姓苦圈地久矣,但能圈地的都是宗亲贵族,谁敢提出异议呢。
而且说到底,不许大肆圈地,无非是触及皇室宗族的利益,和他们只拿朝中俸禄的臣子并无关系,这趟浑水要不要趟,还有待商榷。
平安说完,书房内寂静一片,原本齐刷刷望着他的朝臣们都垂下了头,唯有皇太极拿指节轻轻扣着桌面。
玉扳指和木桌撞出一声声令人精神紧绷的闷响。
在这令人焦灼的紧张中,皇太极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沉声问道,
“流民滋扰,社会不安,明朝户籍已废,给百姓分地虽然可以吸引一部分流民入籍,但仍然无法保证无人偷逃赋税,这又该如何呢?”
在中国古代,大多数朝代实行的都是人头税,赋税按家庭户人口数量缴纳。
按人纳税能极有利的把人口都限制到土地生产上来,一定程度上还能抑制商业的发展,达到重农抑商的目的,故而这种纳税形式一直流传了下来。
八旗将领如今征战在外,圈地之事此时还不适合严令遏止,但分地于民,重新核定户籍,却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中原气候温暖,按平安的说法,此时把地分下去,夏天还能再种一茬玉米,确实是已经到了该考虑的时候。
初时在关外土地产出不高,也就根本没有赋税这回事。
随着逐渐向南侵吞,越来越多的汉人和可供耕种的土地纳入大清版图,才逐渐有了赋税。
关外的赋税是按土地产出征收的,高产作物由八阿哥推广,税率也是由平安定的,五十税一,征收比例极低。
民间感念八阿哥的恩德,土地产出富裕,赋税从来无人偷逃。
闲暇时还能去工厂打些杂工补贴家用,若不要工钱,还可以抵平时的力役,或者拿已经交过税的工钱,纳税之事更是不必担忧。
赋税上百姓几乎称得上踊跃,何况户部还有八阿哥交着大笔的商税,他们原本在关外时根本不用担心这些。
现如今要面对中原的广阔土地,赋税问题当然不能再如此草率了。
圈地问题略过不提,朝臣们终于到了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利用分配土地吸引流民入籍的方法来。
将众人的意见归纳一下,无非是从减赋入手,依靠入籍时给予的优惠待遇来吸引流民。
短期来看确实会有一定的效果,但恐怕长期下去,仍然会同之前的每一个封建王朝一样,基本土地制度没有变化,民间还会继续走上土地兼并的老路。
其实面对皇太极的问题,平安有一个从后世得来的解法。
雍正帝实行摊丁入亩,为了解决丁税与田赋冗余问题,缓解土地兼并导致的各阶层矛盾尖锐问题,索性直接废除了人头税,把丁税均摊入田赋之中,征收统一地丁银,相当于是放宽了对户籍的限制。
而他们现在或许可以借鉴,直接跨过赋税制度改革的那一步,让隐蔽人口再无意义,也就可以厘清户籍了。
不过同样的,若是进行了这样的制度改革,农民不再被束缚在土地上,也会对农业为本的国策产生一定的冲击。
“儿臣以为,继续借鉴关外现行的模式或许可行。”
平安加入纳谏的人群,
“田税以亩产为比例征收,不以人头为准,而以土壤面积和产量多少划定,富余的生产力还可以流入工厂,成为我们的工人。”
“力役折为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