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时的诸般祭祀活动, 同两次重要的宫宴,国君大福晋都因病未能出席,海兰珠站在皇太极身侧, 俨然已将哲哲的位置完全取代, 是一位周到得体的大妃了。
诸位宗亲看着, 竟然也未觉得有何稀奇,观皇太极对她们母子的态度,只要海兰珠盛宠不衰,八阿哥平安长大,便知早晚也会有此一日。
如今来看, 只不过是皇太极犹为心切罢了。
总归是皇太极和科尔沁的女人们之间的事, 皇太极继位多年,根基日稳, 哲哲当年虽然被天命汗亲口夸赞过,也已经是过去了。
对他们这些宗亲来说,反正都是科尔沁的人,换成谁来做这个大福晋都是一样的, 总归是满蒙联姻没有变, 连向来以长兄自居的代善也没有过问一句。
过了新年, 热闹的过年气氛刚刚散去, 学堂也复了课,满珠习礼不着急回去,大金也暂且没有战事, 于是学堂里仍旧又热闹了两个月。
“唉……”
复课第一日,好不容易捱到学堂散学, 学生们相继离开, 范文程站在自己的桌案前叹了一口长气。
休息了将近一个月, 学生们交上来的大字课业便有厚厚的一摞,他虽说是身强体健,壮得不像个文人,但是若要抱着这样厚的一摞子作业离开,未免也显得有些滑稽了。
“范先生因何叹气?”
本以为除了自己再无旁人的安静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句童声,范文程闻声抬头,却见说话的人正是每日散学第一个跑出教室的八阿哥。
平安往日最是坐不住,仿佛在学堂多待半刻都是亏了玩耍的时辰,今日却不知为何,还在桌案前端正坐着。
时间过得真快啊,八阿哥进学也有两年了呢,范文程看着他,不免生出一句感慨。
犹记得八阿哥刚被大汗送进学堂的时候,还只有那么一点高,跟十五爷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坐下后只比桌案高那么一点点,露出一点漆黑的额发,连眼睛都看不到。
转眼却已经窜高了许多,从还不能拿稳笔,到能写一手端正的字迹,处事说话也更像个大孩子了。
只不过范文程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因为要批改的课业太多而叹气,而是道,
“夙夜忧心,唯恐教习不足,多生缺漏,臣至今日方晓得先生当年授业解惑的辛苦。”
平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从后排绕到范文程面前,仰着头眼神晶亮,
“那先生觉得,若是能多几位同僚一同分担,会不会好些?”
“那是自然,不过……”
范文程巴不得有人来和他一起分担这些需要批改的课业,再一并分担给诸位宗亲阿哥们上课的重担,只是,该上哪里再去找几位汉文先生呢?
平安笑眯眯地冲着范文程招手,要他弯下腰来听自己讲,等范文程半信半疑的附耳过来,他神神秘秘的开口,
“去年四月的时候,父汗带咱们出去郊游,先生不是也同去了吗?”
去年四月,孔有德、耿仲明来归,皇太极率众出迎,亲迎至浑河,只不过这在八阿哥看来,仪仗随行颇为隆重,鼓乐欢歌,一路游玩,又可不用进学,自然就是一场欢乐的郊游了。
只是,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来这件事了呢?
范文程低下头去,正瞧见八阿哥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那眼中分明全是狡黠。
他突然恍悟,年初传来消息,尚可喜即将带部众来归,这样一来,去年同今年都有明廷新附之臣,带来军民数万之众,确实是可以再开恩科了。
能不能给学堂添上几位教书先生倒不打紧,若是有识之士自该归入朝堂,为国效忠。
八阿哥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智,他再看平安的眼神都变了,只不过平安却仍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向范文程提出建议,
“不若范先生向父汗进言,咱们再去郊游几日,先生们少留些课业,也免得之后的批改之苦了。”
亲迎尚可喜来归是必然的,但课业不可能少留,不过还要多谢八阿哥提出的建议,范文程点点头,
“多谢八阿哥,臣这就去向大汗进言。”
看平安仍旧站着不动,只是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范文程突然心中一紧。
他总觉得八阿哥不会这般好心,留下只是为了给他提个建议,于是缓缓问道,
“不过八阿哥今日怎么没急着离开,可是课业上还有问题不太明白?”
终于等到了范文程主动开口,平安忙不迭的点头,
“课业上的问题倒不着急,总归我和先生学习还要许多年,只是……范先生说动父汗开科举,能不能想办法,帮我在里面也挑选些种田的人才?”
天气一日又一日的暖和起来,多铎庄子里的管事将那几枚番薯小心保管,放的位置也温暖些,前日里遣人禀报,说是已经发了芽,可擅长种植的人还未找到,平安哪里还能再沉得住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范文程派回家乡的人没找到当年的同期秀才,派去关内的人打听回来,也带来噩耗,徐光启已经于年底病故,农政全书也因为他的逝世暂且搁置。
关外的皇庄管事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从北美来的番薯,更是不知该如何种植。
平安自己也是会吃不会种,所以他免不得打起了,跟着几位明廷降臣归附的民众的主意。
八阿哥眼巴巴的抬头望着自己,模样煞是可怜。
范文程:“……”
何必去问呢?
他就多余多这一句嘴。
读书人重信重诺,在汉学文化熏陶下的人更是如此,自己方才又已经先帮了范文程,所以平安其实半点也不怕他不答应。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是如此,何况八阿哥刚才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