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守岁, 过了子时,宫宴终于散席, 依例是要去老汗宫祭祀, 一队车马早已在大清门前等待,贵族宗亲各自上了马车,汉臣们则可以各自回家了。
因为去年出了刺杀这样大的事, 沿路跟随的亲卫都比去年翻了倍,诸位宗亲贝勒仍是骑马,也颇为默契的各自带了兵刃。
一路向老汗宫行去, 马车排列也需依照女眷们的品级,国君福晋因病休养, 连除夕宫宴也没能出席, 去老汗宫祭祀自然更不能成行, 走在最前的马车就变成了海兰珠的。
平安与母亲同乘一辆车, 依旧掀开旁边小窗的帘子, 对着外面热闹的街道探头探脑。
盛京寒冷,冬季时常落雪,今日也是如此, 雪片纷纷扬扬的从天穹上落下, 将地面盖得白茫茫一片, 干净得叫人不忍破坏,连踏上的马蹄、车辙印都有些不合时宜。
海兰珠望着窗外的雪景, 微微叹了一口气,
“瑞雪兆丰年, 希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人的希望总是美好的, 但这两年来天公不作美, 时常降下灾害, 莫说是关内几乎颗粒无收,关外的农田也大量减产。
幸而依山傍水能得些渔获,还可以去山林间捕些野物来补贴口粮,关外百姓的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平安默默趴在窗沿上没有吭声,明末小冰河期温度骤降,灾害只会一年多比一年,丰年只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景罢了。
关内去年推广了番薯种植,勉强缓解了饥荒,局势目前尚且还可以控制,等再过些年小冰河期温度触了底,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多地农民便要起势,乱世里百姓的日子只会更为艰难。
他也随着海兰珠叹了一口气,只盼着春天能快些到来,暂存在多铎庄子里的那几枚番薯能多发些新芽,种过了这一季,种薯的数量也该能翻了翻。
老汗宫前燃着无数的火把,明亮的火光让一切阴影都无处遁形,几乎每隔五步远就有一名佩刀侍卫,密密麻麻的将此地守卫起来。
平安被抱下马车,拉着海兰珠的手一同步入正殿。
祭祀年年都没什么新意,只不过今年轮到平安时,皇太极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他身侧,轻轻将平安往前推了推,
“去给你汗玛法再磕个头。”
这些礼仪平安并不太懂,皇太极说什么他便照做,两人便再次一同祭拜了天命汗和爱新觉罗氏的先祖。
除了最开始让他磕头,皇太极一言未发,底下的宗亲们即便心中有所猜疑,也不便提到明面上来问。
豪格瞧着这一幕,也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不知父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落寞的退到一旁。
祭祀过了祖宗,还需赶紧回宫去,晨起还要祭拜萨满大神,今年祭祖顺利,回到汗宫时辰尚早,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诸位宗亲贝勒一同跟随到大清门前,再各自回府休息,然后再过不了两个时辰,诸位贝勒还要同去清宁宫西侧神堂祭神。
这时间说来宽裕,但若是想寻隙休息,还是有些不足的,恐怕刚合上眼睛便又要起身,多铎夫妇便跟着多尔衮一同回了十四贝勒府,待会儿收拾齐整,便再一同入宫。
达哲年纪小,已经同多铎成婚一年了,如今的年岁却还没有当年布木布泰嫁来盛京时的年纪大。
布木布泰有时看着她也觉得她颇为可怜,科尔沁大妃此生都难以再离开草原,她铸成这样的大错,即便她们日后再回科尔沁探亲,也不会再与科尔沁大妃相见。
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妹妹也不是她真正的亲人,整座盛京城里她唯有多铎一人可以依靠,多铎又是一副少年心性,恐怕不懂得如何疼惜福晋。
方才在宴席上,自己同姐姐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处,达哲只能睁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倒叫她同海兰珠都觉得于心不忍起来。
科尔沁大妃固然有错,达哲毕竟年纪还小,不似她额吉,既然已经嫁给了多铎,也没必要再拿她母亲的错处疏远她。
所以布木布泰笑着将达哲叫到身边,故意称呼她道,
“姐姐站得这样远,莫不是日后不打算亲厚我的孩儿了吧?”
达哲嘴笨,顿时羞红了脸,一时不知该先询问她的称呼,还是辩解自己并没有这种意思。
布木布泰只是名义上假称为自己的妹妹,不说年龄,辈分也比自己大上了一辈,怎么能叫自己为姐姐呢?
“不,不是的……”
“不是就好,”
布木布泰亲热的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腹部,继续同她玩笑,
“你这个做婶母的,若是得空也来府上多走动走动,别只有十五弟带着你才肯过来,好像我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似的。”
她这样说,倒叫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达哲的脸蛋更红了,多铎走到达哲身侧,也是笑道,
“嫂嫂饶了她吧,我福晋脸皮薄,你这样说她更不好意思了。”
往日里达哲也知道自己母亲做了错事,不敢再亲近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比起之前也常常进宫的多铎,自己同两位姑姑倒还不如他同两人亲近,布木布泰突然的示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多亏了多铎过来解围。
科尔沁大妃做那两桩错事时,多铎恰好都在场,弄得他也不敢跟两位嫂嫂说达哲同她母亲不同,只好不时宽慰达哲。
今日不知为何布木布泰突然转变了态度,不过不管为什么,那真是太好了,他连忙替达哲应承下来,
“待我同十四哥出征去了,嫂嫂若觉得无聊,可千万记得叫她过来同住。”
“那是自然,”
布木布泰笑着望了多铎一眼,仍是亲热的牵着达哲的手,
“你若有空便常来府上走动,反正我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咱们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