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困意渐渐睡去。
这三日内,薛寄云思虑数次,拿不定主意,整日寝食难安,待到第三日夜里,时辰已然不多,他在房中踱了两个时辰,方拿定了主意,不若先去薛明珠院中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结果刚穿了外裳,院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探头从纱窗里望去,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影,这个时辰来思静堂的,若无意外便是几日未归的薛陵玉。
薛寄云慌忙脱下外袍,一头钻进了衾被中,做出熟睡的假象。
过了片刻,房门大开,薛陵玉款步而入。
他脚步极稳,不疾不徐,走到薛寄云床边,见侧躺在床上的薛寄云睫羽如蝶翼一般乱飞,眼珠也轻轻颤动,轻笑了一声道:“金麟儿如今学会了在我面前装睡,还不快快睁眼。”
薛寄云转了个身,面对着他,懒洋洋地睁开眼。
“本要睡了,却被长兄吵醒了。”薛寄云含含混混道。
“倒是我的不是。”薛陵玉从善如流。
几日未见,他周身丰采更胜从前,不知为何薛寄云还在他身上看出一丝意气风发的潇洒之态,仿佛谋定成功了什么大事,看得薛寄云又羡又妒。
薛寄云起身道:“长兄今日遇到了什么好事?”
连日来竟是头次见他如此快悦。
薛陵玉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目光如水,盯着薛寄云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薛寄云有些不自在地瞥开眼,眼角扫了一眼放在柜子旁的更漏。
竟已过了子时。
“算不得什么好事,但却是一个新的开始。”薛陵玉道,“明日你便会知晓,只希望届时你能为我开心。”
他这样说着,却逐渐没了那点子喜悦,反倒多了层说不明道不明的感觉,薛寄云有些不理解。
“若是……”他忽而又开了口。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一向气定悠闲的薛陵玉都变得有些欲说还休。
薛寄云好奇道:“若是什么?”
薛陵玉沉默看他,眼底如墨,似要将薛寄云吞噬掉。
薛寄云更加摸不着头脑。
“罢了,我是说,若是我开了府,你可愿与我同住?”薛陵玉接道,“如今府中空旷冷清,需得你去了,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薛寄云一惊,薛陵玉手中竟有这么多余钱,竟然连府邸都买了,还说什么空旷冷清,言外之音不就是高门巨室大到看顾不过来。
薛丞相对他可真是罄其所有。不对,薛寄云转念想到,薛丞相虽是家底深厚,但也并非一气儿豪掷千金的阔气,反而他自己个儿过得紧巴巴的,两头顾也未必顾得及。
难不成是薛陵玉又升官了?
薛寄云越想越有可能,薛陵玉若是升了官,恐怕这官不小,估计起码得有二品了,又为圣人授课,被太后或是圣人赏赐府邸也不是全无可能。
可见上天总是厚待一些人,而他薛寄云……
薛寄云忍不住又看了眼更漏,时间又往前滴了两刻钟,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又更近了一步。
“那如何能行,长兄的府邸自然要长兄来看,我又怎么能在兄长面前班门弄斧。”薛寄云敷衍道。
“兄长的府邸便是三郎的,你又何必如此言外,以前三郎可不这样,”薛陵玉捕捉到了他的眼神,神色自若道,“三郎为何频频望向漏刻?”
“啊,只是见时辰晚了……”薛陵玉可真是明目达聪,什么都逃不出他的视线,薛寄云连忙垂下眼,“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我才不应过分倚仗你,令你徒增负累。”
“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你兄长呢?”薛陵玉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
薛寄云闻言惊诧一声,而后慌忙摇了摇头:“长兄为何有如此感叹,你我之间,兄弟怡情,便是再过多久,都只可能是我的好哥哥。”
薛陵玉听了薛寄云的话,脸上神色莫辨,目光幽微,他倏尔站起身,切切道:“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金麟儿也永远是我的金麟儿,那府邸大门终日为你敞开。三郎,今日我说的话,并非全无根据,你再考虑考虑。”
薛寄云乖乖点了点头,起身送薛陵玉离开,这人向来来去如风,送到思静堂院门口,薛陵玉回身道:“回去吧,晚上风大,别再冻着了。”
“哥哥也小心些,莫要过于操劳,身体要紧。”薛寄云一手扣在叩门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
待看到那两道灯光渐渐远去,他又往外走了些许,而后听到离思静堂最近的侧门打开的声音,外面有咈咈马声,不一会儿又听到马蹄嘚嘚,在夜里格外明显。
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
薛寄云转身赶紧回到房中,穿好衣服,犹豫了一下,爬到床里,自柜子里拿出芸娘的奁盒,将盒子藏在怀中,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
夜色浓稠,薛明珠的院子却灯火如昼,侍女们都去睡了,唯有薛明珠枯坐在桌前,定定地望着院外,似是在等着有仙客乘月而来。
过了许久,等到薛明珠双眼酸涩,心中不断往下沉,感觉再无希望时,院子的门在暗夜中轻轻地“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角。
她激动得立马跳起来,又想到腹中的骨肉,连忙镇静下来。
等到看到来人时,她的心定了。
刚到五更天,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侍女们来来往往碎步穿过游廊角门,大夫人坐镇廊下指挥。
原本她要进屋同薛明珠再说些话的,但因她狠心堕了薛明珠腹中血胎,薛明珠如今颇为心灰意冷,每每见她便口出妄言,今日这么多人在这儿,一会儿宫中贵人也要过来,她不敢多多刺激薛明珠,只好站在墙角下,隔着窗户对里面喊道:“明珠,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你别怪阿母心狠,如今二郎在军中高不成低不就,你爹又不管,你有这登天的机会合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