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然也不会投奔崔雪游另谋出路。
自芸娘死后,因他长得越来越像芸娘,薛丞相面对他时总说触景伤情,恐怕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芸娘,有次酒后甚至指摘薛寄云克死了芸娘,引得大夫人面色铁青,对薛寄云越发积怨。
二郎和薛明珠是大夫人肚皮里出来的,大夫人积攒的家当都是他们的,纵然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但该有的自小也从未缺过。
只剩下大郎……
大郎在外素有温和有礼的翩翩君子美名,甚至自他从汝阳归来,上京开始盛传他为“大邺君子之首”,称他“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溢美之词多如牛毛,可见世人肤浅,不过大多附庸风雅之辈。
薛寄云却知道,此人实则倨傲孤高,阴晴不定,很难讨好,除了薛丞相之外,他便是这府中之长,那流水一般的金石玉器全数进了他院里,恐怕公中的才是小头,便是他时常更换的屏风,薛寄云都未曾在大夫人房中见过同样贵重的。
这些年薛陵玉倒是给了自己不少照拂,但他们毕竟是兄弟,一嫡一庶,一长一幼,未来有朝一日说不定也会为了薛府的家业兄弟阋墙,就连本朝皇子们都出过血染玄武门那样的荒唐丑闻,何况他们。
只可惜如今看来崔雪游也靠不住了,想他前些时日还对对方曲意逢迎承丨欢献媚,若是落得个长亭枯等的结局,他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在那长柱上,也省得被人嘲笑嬉弄。
薛寄云时而哀叹命运蹉跎,时而不平亲人刻薄,时而又为自己未来的前程感到深深的迷茫。
不管如何,与其争做人下人,不如放手一搏,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薛寄云籍籍无名小半生,怎么就不能夤缘攀附,争做人上人,虽一字之差,地位却千差万别。
他要攀附的,不过是从亲王世子变成了……天家圣人。
这其中除了换了个对象,其实并无差别。
不得不说,薛明珠确实比他聪明,竟将他心中多年的结症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
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房中突然有人开了口。
“如今已经定下了你,我又怎么轻易代替于你,如你所说你身怀有孕,尚且逃不开宫中验身,何况我根本就是个男人。”薛寄云挣扎了许多,转而目光如炬地看向薛明珠。
薛明珠摇摇头:“你猜我今日不来找你,府中会继续送我入宫吗?朝中定下的从来都不会轻易更改,我的身子变化你都看得出来,更别说大夫人与父亲。”
“你这话又是何意?”
薛寄云着实不爱听薛明珠这半吞半吐的说话方式,云里雾里的,老是听不明白。
“府中早就打点好了宫里的嬷嬷,其中连阻碍都无,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验身,不过是虚应故事,他们甚至可以不在乎我已无贞节,但唯有一点——不能带着别人的骨肉入宫,意图混淆天家血脉,此乃死罪,罪及全家。”
世家贵女婚前也会有相好的郎君,情到浓处无媒苟丨合并非个例,便是婚后也可以和离或是另觅他欢,甚至还有皇室公主当着驸马的面豢丨养一院男丨宠的事迹,然而圣人妃子却是只能遵循前朝礼法,遴选良家女子入宫,毕生只能得到帝王的怜宠,若是无宠只能在内廷寂寂一生。
近年来皇权式微才有所松泛,然而愿意与皇室联姻的世家还是越来越少,反倒是像崔太后这般甘愿入宫做先帝继后的,才是不同寻常。
薛明珠自小按照世家贵女的规矩教养,从未想过入宫,如今在心有所属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更是不愿,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哀伤,沉痛道:“大夫人令人为我准备了堕胎药,被我及时发现偷偷灌入袖中,逃过一劫,三郎,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求你了。”
她已是泪水涟涟,说完便要给薛寄云下跪。
薛寄云本来下意识要去扶住她,没想到脚下木屐一滑,扑了个空,薛明珠一下子重重地在地上跪实了。
“……”
向来高傲的薛明珠生平头一次在薛寄云面前低头,甚至反过来相求于他,这种扬眉吐气的好事若是放到以前他恐怕会偷着乐半年,只是如今在这样两难的境况之下,不免对薛明珠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嗟叹。
他重新伸手将薛明珠扶起,颇为苦恼地叹道:“罢了,你都如此求我,此事我定会慎重考虑,入宫的时间定了吗?”
“不仅定了,还比先前透露出来的日子提前了不少,”薛明珠咬唇道,“正是花朝节那一日,距离现在不过三天。”
“这么快?”薛寄云有些诧异。
薛明珠沉吟道:“前些时日圣人旧疾复发,恐怕正因如此才提前了入宫的时间。”
薛寄云思虑了良久,顿足道:“你且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三郎,我给你三天时间,若你真的愿意,便在宫中贵人接我之前来我的院子。”薛明珠朝他福了福身,“切记此事你知我知,不可与第三人知晓,特别是大郎。”
薛寄云点点头,他自是知晓。
***
薛明珠走后,薛寄云先前那滚热的心逐渐凉下来,身子也跟着冻得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重新爬上床去,仰躺在枕头上,想着薛明珠说的话。
若是薛明珠所言非虚,这自然是个绝好的机会,待他偷梁换柱进了后宫内廷,成为帝王内宠,大局已定,薛府自然要成为他的助力,届时薛府家业又算得了什么,还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便是大郎二郎见了他,也得向他行礼,薛丞相就算了,人老体弱,若是跪出什么好歹来,外头岂不是要传他不孝。
薛寄云在塌上翻来覆去,憧憬了好一会儿,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