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织织,不要太天真了,你仁慈,可谁对我们仁慈?有些事情,若不用极端的方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我不在乎你能不能为青澜君报仇雪恨,我在乎的是,你魂魄不全,随时可能受到伤害。”
是了。
他若不说,她便忘了她魂魄不全的事。
其实她并无任何身体不适,当初噬元兽攻击她时,她听那些人说,噬元兽专挑老弱病残下手,也就是说,魂魄不全的她在噬元兽眼里很是孱弱,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弱了。
她甚至一直觉得,她比许许多多的普通人要健康。
直到她想起年幼时的记忆。
从前的她,很是孱弱,别说修炼,便是活着都很艰难,她几度将近夭折,全靠师尊悉心照料。之所以能有如此康健的身体,是师尊亲自去灵山低声下气求来的。
她不知道灵山神巫对她做了什么,但自那以后,她的确再无病痛。
可若她又变回从前那样呢?
年幼的她是师尊的拖累,如今师尊不在了,她难道要那样拖累季雪危吗?还是说再拔掉他一根翎羽?
织织抿紧唇。
她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畏、毫无动摇。
她深深地注视着他,好像要看到那双漩涡般的黑眸里,潜藏着的情绪。
许久,她道:“好,我听你的。”
“嗯?不问了?”他似乎有些意外。
“不问了。”织织认真地反问:“我相信你,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也知道我喜欢什么,所以可以选择的话,你一定不会做那些惹我生气的事的,对吧?”
他一怔。
旋即笑了,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亲,“对。”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更加幸福地在一起,无人再能阻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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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狭素来是仙魔两界交界之处,自一千年前道祖与几位大魔与此地大战之后,巨大的峡谷便凭空出现,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结界也笼罩着此地,令月光与阳光无法穿透。
于是仙界的太阳找不到魔域,魔域千年来黑暗无光,两百年前魔胎出世,方有血月高悬。
这结界的来历无人知晓。
它不会阻止六道生灵的小打小闹,偶尔也有仙魔互相穿过结界,但仙魔之气超过一定的程度,便会被结界自动阻拦,魔皇倒是一直想召唤魔潮攻破结界,却一直无法如愿。
但如今。
魔潮终于出现了。
这架势像极了要对修仙界开战,仙魔之间一旦开战,千年以来的平静被打破,那势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会迎来一场可怕的浩劫。
魔潮压境,修仙界众修士全都慌了神,大多数修士尚无百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但短短半日,无论是道合仙盟麾下的仙宗,还是其他仙门、散修,全都做好了与之一战的准备。
有人说,这次魔潮是针对琨息龙山,如今道祖三魄将散,琨息龙山的力量已经达到最弱的时期,修仙界不堪一击,魔皇就是想要趁此机会攻破修仙界。
还有人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月莲宗之事,得知孟泉出事之日幽都王出现过,便传是幽都王用计得到了半月落星盏,力量大增,这才召唤魔潮。
更有甚者,说云织织虽然来自苍羽宗,但她早就与幽都王两厢情愿、互相勾结,也是她导致青澜君陨落、苍羽宗灭宗,月莲宗的半月落星盏也是她为幽都王取得,她如今得到了一切,已经成功讨得幽都王欢心,上位成幽都王夫人了。
那些流言,句句诛心。
如果不是薛子濯,织织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欺师灭祖、罪孽滔天的叛徒。
“当年孟泉被人冤枉,大概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当时她正握着狼毫在练字,听闻那些话之后,笔锋一顿,头也不抬地问道:“薛老板,你相信我么?”
薛子濯挑眉,嗤笑道:“废话!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要是真有那心机,之前会被人骗成那样?不过你真的不在乎他们那么看你?”
织织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是谁,凭什么让我在乎?”
织织若无其事地拿狼毫沾了沾墨水,幽幽的嗓音混着飘进来的风,轻到微不可闻:“只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就好了。”
有些方面。
她与季雪危骨子里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