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的,温久宁觉指尖发烫。
对面人神情带份倨傲。
温久宁自然明白他在得意甚。
身为开国帝王的自傲,和肆意妄为的狂。普天之下,没有人同他般少时起义,仅两三载的功夫攻到关内之下。
纵然日后功败垂成,越褚沂的名讳依旧会载入史册,连带这份金龙戏海棠的传世玉玺。
越褚沂忽从身后抱着她往榻边去,拖地的衣带擦着木板发出沙沙的轻响,他解下厚重外衫露出袖口内雪白的宣纸。
温久宁下意识接过,垂眸看去,竟写了十数个名讳。
一侧是女娃,一侧是男娃。
玉漏声里,她仰起脸。
越褚沂玄色龙纹广袖垂落案前,腰间蟠龙玉佩压着明黄绦穗,正居高临下睨着她:“你孕育皇长子有功,特允你定下他的名讳。“
语气照例拽的不知天高地厚,和施舍般环抱着胸。
然,温久宁窥得他乌青睫羽下的鎏金色,在狭长的凤眸额外亮。
她攥着宣纸,懦懦,“我都不知是男是女。”
“定两个便是。”
温久宁紧锁着眉头在宣纸上仔细扒拉。
怀瑾:怀瑾握瑜兮
望舒:前望舒使先驱兮
北辰、璇玑……都是极好的名儿。
朱笔随她动作悬在半空,更漏滴答声中,她终是落下两笔:
“这两个如何?”
“可。”
烛火哔剥炸开一朵灯花,越褚沂俯身抽走笺纸,而后从她耳垂的铃铛内捣鼓出钥匙,轻易解了系在手腕处的铑拷。
在温久宁瞪圆的眼里,他淡定取出枚长命锁,挂在她白嫩腕处。
古铜色的长命锁雕工极好,能看到上头细细的小字。
月色下,越褚沂的面透着几分矜贵。
温久宁看着他,觉得自个难得聪明回儿。
越褚沂不忍心要她的命了。
好生奇怪,像他这般嗜血成性的人竟也有心软的时候。
“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取下。”
“噢。”
温久宁喜滋滋遮住眼底的算计,抿着唇背对着他。
玉漏滴滴答答走着声。
许是心里头装了事,温久宁一宿未睡,翌日大早顶着乌黑眼下起身时骇了杏桃一跳。
她摆摆手,“我近来睡不好,叫喜来多替我拿些安神香。”
军营内的安神香平素使用只会令人睡得沉些,算不上严防死守的东西。
喜来下午的时候就拿来两盒,往香炉内加了一星半点后还剩下许多。
温久宁不留痕迹看眼香盒,“我记得还有另一个气味的安神香,换那个罢。”
待喜来重新退出去后,温久宁方鬼鬼祟祟将香盒塞到床榻下。
安神香熏起来自然迷不晕人,若剂量够大则不尽然。
她心中有了主意,屏住心神去听屋外拔营的动静。
青灰色的雾霭还未散尽,士卒四散解开帐篷顶端的系绳。辎重兵忙着给驮马套上辎重鞍,马厩内到处都是脚踏声。
红烛扛着浴盆走近,“娘子,路上就不方便沐浴,趁临行前好生洗漱番罢。”
温久宁环视圈,低低道,“我记得你会水,教教我如何在水下撑过几息。”
红烛茫然,“娘子学那个作甚?有奴在,定不会让你淹死。”
“你别管,先教我。”
红烛拗不过,用浴桶盛满清水,复示意她站入期内。
“娘子入水前深吸口气,在水下莫吐出来。”
温久宁闷口气,沉下去的瞬间就觉口鼻难受极。
红烛忙将人拽出来,又欲拿帕子替她擦拭。
温久宁止住对方动静,猛吸口气又扎进去。
反复数次,她方从浴桶内出来,“往后喜来不在屋内的时候,你就端来浴盆供我练习。”
“娘子是要——?”
温久宁没吭声,自顾自望着窗柩外。
驮马的响鼻声越来越密,辎重队已经排成蜿蜒的队列,包铁的车轮碾过冻土。
“夫人,外头都收拾好了,请您去车舆上。大人交代了,咱们从水路走,先去姑苏查看宫阙的修整。”
得到想要的答复,温久宁按捺心头喜意,由杏桃搀扶着上了铺满厚厚坐垫的车舆。
都督吹响号角,玄色甲胄踩在地上一步一个雪脚印。
***
长安公主府内。
“报——有民女李氏欲进府求见!”
厅内的华衣女子神情不变,从容逗着鱼缸里的锦鲤。
侍卫见无人应,复道,“听闻和温娘子有干系。”
鱼食霎时在水面散开,冯瑶珠转身,“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嬷嬷押送着李华煦上前,甫入内,她们叩着人胳膊使其跪倒在地。
李华煦按捺住火气,低喝,“公主府是这般待客?”
上首的人缓缓放下茶盏,复兴致缺缺打量她眼,“李家,还有胆子来长安?”
“我爹叛逃与我何干!”
“呵。”冯瑶珠掩着唇轻笑,施施然依靠在软凳内,“说罢,来找华阳所为何事?”
“华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