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已经得到他了吗,难道,这还不够吗?
裴明绘扪心自问。
难道自己还会失去他吗?
这个想法像是一道惊雷闪电一般,轰隆一声便惊醒了她虚假的安宁,惨白地照亮了她内心的千疮百孔。
有朝一日,她或许真的会失去他……
看着他沉沉地闭着眼,裴明绘的脸色突然间便变得雪白,她整个人似乎真的喘不上来气,痛苦地仰躺在榻上,吃力地呼吸着。
“怎么了?”
裴瑛果然清醒着,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立马起身将裴明绘拉在怀里,一手搭在她的脉上,另一只手抚着她的胸口替她顺气。
修长匀称的指节像是沁了一层冰冷的霜露,抚在她的艰难起伏的心口,一下接着一下用着精巧的力,让她急剧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了秩序,原本急促艰难地呼吸也开始平稳下来。
察觉到她的脉搏也平稳下来,裴瑛方才放开了那搁在她心口的手,将滑落的锦衾拉了上来,盖住她的身体,双臂紧紧环住她,沉默不语。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得像是窗外的新雪一般,隐隐透着光。
她察觉到裴瑛正将她搂在怀里,紧紧抱着她,她的头顶是他急促却沉默地呼吸。
她静默地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温度,内心再度翻涌上来潮水般的情绪。
过去那些的阻隔似乎在此时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哥哥,对不起。”
裴明绘伏在裴瑛的怀里,脸容紧紧靠着他的胸膛,泪流满面,泪水顺着她的下颌落下,一直落在他的肌肤之上,顺着他的劲瘦优美的肌肉线条慢慢落下,像是落雨一般,一直深入无迹。
感受到她的泪水的温热与潮湿,裴瑛的呼吸蓦然一顿,他垂下眼睫去,褪去情与欲的眸子依旧是黑漆漆的。
他一直看着她,可他却并没有说话。
他慢慢地收紧臂膀,将她圈在怀里,他的发与她的发交织在一处,难舍难分。
他们静默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彼此的呼吸,在生命的颤动之中沉默。
许久之后,裴瑛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缓缓松开已然僵硬的臂膀,将裴明绘放在榻上,拾起一侧的寝衣,仔细地为她穿上,将白色系带系好,将她散乱的头发理顺好,最后将衾被盖在她的身上。
裴瑛翻身下榻。
可榻上的一切如此细致,可裴瑛却在下榻的时候忘了穿鞋。
他似乎有些着急,却又分外迟钝,他赤足便走在地上,凌乱的白色寝衣拖曳过暗沉得像是积了一层薄灰的红色地毡。
寒气隐隐从地毡的罅隙里渗了出来,从他的脚底钻了进去,一路沿着血肉经脉向上走,一直到了他的头颅。
他推开门,冰雪照衣,冷风盈袖,白衣翩翩。
握住门扉的手渐次收紧,裴瑛回过头来,眸光穿过层层阻碍,越过飘荡不息的床帷,看向她。
怎么可以一错再错呢?
她是你的妹妹啊,难道就因为她没有与你在同一个族谱之上,你真的就可以心安理得与她欢好吗?
你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呢?
一瞬间的情动,便彻底奠定了他的罪过。
因为那一瞬间,他真的是因为身下的人是她而情动。
裴瑛久久地回着头,直到屋外一声寒鸦惊飞,簌簌积雪落的声音将她惊醒,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冷汗从额头上滚落。
只再需一次,这段畸形的关系就可以结束了。
他们二人就可以就此解脱了。
——
今长安之政局,风起云涌,为朝夕之变化。
相位空缺,御史大夫与廷尉争权,屡相攻讦,难分上下。
——
裴瑛总想让温珩死,温珩也不想要裴瑛活,政治上的仇敌,生活中的死敌,他们彼此都欲让对方死无全尸。
一直以来,这些斗争只是水面争相涌动的暗流,可是随着时局愈发紧张,这些潜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斗争也开始渐渐浮现在水面之上,不可抵抗的危机终将到来。
冰雪再度消融,渭水涛涛东流,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让这些潜伏在水底的暗流显现到了水面,化作滔天的狂澜,无情地袭击了长安城,处在其中的每个人都受到了猛烈的打击,多少官员入狱,鲜血汇入涛涛渭水,一片鲜红。
第62章 引子
东海郡兰陵。
墨般浓稠的黑云涌动在天际, 隐隐白光游动在层云之间。
这沉重的乌云压在兰陵城的头顶,原本空阔的原野与雄伟的兰陵城郭也因此而显得分外逼仄起来。
空气是潮湿而压抑的,这是暴雨来临前的沉闷。
狂风吹了起来, 将兰陵城的繁华与喧嚣也一并吹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萧索, 刮下来的树枝树叶被大风吹得满地翻滚,稀里哗啦地滚成一团。路上的行人也像是这草木一般,被风风吹得分外萧疏起来。顶着风的人行得分外艰难,逆着风的人被吹得七荤八素,眼见风势稍稍收势,众人便纷纷加快了脚步, 可是一声巨大的声响轰然炸在耳边, 他们的耳膜也似乎因此震颤,行人纷纷止步,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