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太王太后令,有享大翊万民供奉而不守节义、不死家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方伦一字一字高声说,转头直勾勾盯住担架上的舜英,眼中闪烁着嗜血恨意。
陶敬与方伦同时用力抡开武煊:“多谢六郎,若非你这样热情熟稔,我们还真确定不了是她。”
二人说着,攥紧腰间佩刀,一步步逼近担架。
武煊被他们抡飞,平平摔出去、砸得尘土草叶乱飞,他顾不上疼痛,用尽全力惊恐高呼:“你们疯了!咱们奉陛下旨意要将她迎回宛平!”
“接她回去继续锦衣玉食、万民供奉,她也配?”方伦断然怒喝,“七年前建兴之围你都忘了?昇阳城十万亡魂你都忘了?”
武煊拖着双腿踉跄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舜英身前、面向方伦:“误会,误会……你们搞错了,她那会儿已经死了!”
“她那会儿正与敌国将领同床共枕”,陶敬一把撇开武煊,咄咄逼人,“堂堂王后不殉家国、委身事敌,为臣不忠、为妻不贞、为母不慈,我大翊子民耻于供奉如此正统!”
弯刀霍然出鞘,在空中挥落似一匹素练。
武煊腰间佩刀早已被他们卸走,挣扎着爬起来一头撞向舜英。却因力气太弱,担架上的人近乎纹丝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尖,挟赫赫风声、森森寒气刺向她。
电光火石间,被紧紧捆缚的舜英忽然动了,并未躲避刀尖,只双腿用力一旋、以不可思议的轻盈拧腰鞣身而起,右臂飒沓一挥而过。
一簇血花乍然绽开又湮灭,陶敬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汩汩流下。
舜英挥洒的右臂没有停,闪电般掠过他右手,同时翻转手腕,一把从夺过弯刀斜斜劈下。陶敬愕然睁大双眼,直到轰然倒地、视野彻底黑下去之前,才感觉脖子和手腕痛得钻心。
飞溅的热血落到武煊脸上时,舜英已行云流水收刀背在身后,吐出紧急之下咬破的舌尖血,缓缓拭去溅到脸上的血滴,再按下护臂上的机括按钮,一枚锋利尖刺无声收回。
她轻描淡写问:“我与翊国已无任何干系,也没兴趣回去受什么供奉。陶敬已死,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你们也没见过我。如何?”
武煊拔出陶敬身上的短刀,将其横在胸前,站立起来与舜英背对背:“各退一步,大家都有活路!”
“武六,你个无君无父的杂碎!”方伦咬牙切齿怒骂起来,“你武家满门忠烈,你却与叛贼为伍,你父兄便是九泉之下也以你为耻!”
“骂谁是叛贼?”武煊深吸一口气,正要跳脚怼回去,身躯无力地往后靠了靠,发现舜英站得虽直、后背却正微不可察地颤抖,于是语气软下几分,“她奔袭千里刺杀冯栩时你们……”
“不必解释”,舜英语气极轻打断他,面向方伦轻蔑冷笑,“君父?大义?我是不是叛贼,轮不到你们来评判,一群是非不分、只配被当枪使的蠢货!”
方伦被她厉声呵斥得一怔,周围黑衣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她。
舜英脸上蔑笑不改,若无其事垂下刀转过身,脚步四平八稳地向山坳外走去。武煊会意、依然横刀胸前,与她背对着慢慢走向山外。
“她的腿在抖,软筋散药性还没过”,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高呼,“忘了西三营和昇阳城的兄弟了吗?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人群里呼喊震天,带着磨牙吮血的仇恨和快意,齐刷刷刀剑出鞘、冲向已走出数步的二人,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白刃纷纷如霜斩落。
舜英举起软麻的手臂,强撑着舒臂挥过,刀光泠泠如秋水、溅落处血飞五步。武煊也趁乱抢到一把刀,二人互相护住彼此身后空门。没有任何花巧和招式,只是凭直觉不断闪身躲避、出手刀刀见血。
一番激烈的互斫和打斗,两人身上都已被划拉出许多刀伤,脸上身上都溅满血迹,背贴背互相支撑着。同来的人被他们砍倒十来个,其余人没想到他们中软筋散在先、受伤在后,还能有如此战力,不由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他们。
“不成想还能与你并肩作战”,武煊累得喘气,“几年不见刀法见长,不像以前那么好看,却更快更实用。”
“少说话,省些力气。”舜英低斥打断,唇角却微微上翘。
武煊看向方伦:“方大哥,你是父亲和姜都督的旧部,我打心眼里敬重你。你就算心存怨怼也不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不如将咱们押回宛平,自有靖安陛下分说……”
“回不去了”,方伦眼眶通红,满是泪水,“回不去了,六郎。原来武卒营的两千兄弟只剩我一个,每天一闭上眼、他们都在我眼前跳啊笑啊,就像还活着一样。我也早就死了,只剩复仇的这点执念支撑着才没散。”
他转身拔出一把□□,双手提着刀柄、在地上拖行而来:“六郎,你包庇叛国逆贼在先,戕害袍泽在后,大哥先替你爹清理门户,再亲自下九泉、押着你们向西三营几十万将士请罪。”
方伦脸上满是疯魔的笑容,任武煊如何分说也充耳不闻。
“逃!”
舜英感觉腿部力气恢复了些,一把拉住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