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的脚步声愈近,明欢耳边嗡嗡作响,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你快躲躲呀!”她看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焦急不已,抬手又泼了他一把水。
明执回过神来,推开窗跃了出去。
“囡囡怎么了?”云氏慌慌张张地进来查看,手中端着的澡豆已经乱成一团。
明欢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扇窗,护在胸前的手臂有些僵硬:“老、老鼠……”
“怎的会有老鼠?”云氏放下托盘,四下查看了一番都没见着有什么活物。
“我也不知,好像跑出去了。”明欢小声,心虚地瞥了眼窗,脑子里满是方才的荒唐混乱,心惴惴不安。
她也无闲心再用那澡豆,让云氏为她擦干身子便披上衣衫。
明执站在窗外,看着映在窗上的影子,觉得素白的窗纸都旖旎香、艳起来。
他的身上带着花瓣的清香,同她身上的味道交融,让他眼底一暗。
屋外冷风瑟瑟,身上湿答答的衣裳冷得刺骨,明执却只觉得燥、热不堪。
明欢躺在床上,云氏温柔地为她绞头发。旁边的炭盆升腾着暖气,熏的她脸色红红。
热气在身边氤氲扩散,明欢逐渐有了丝困意。云氏见她合了眼,命人悄悄抬走炭盆。她为她掖了掖被子,关上窗退了出去。
关门声极其轻微,却仍是惊醒了睡意朦胧的明欢。她呆呆地望着床帐上金黄的花纹,猛然坐起,忽然想起外面好像还站着个祖宗。
不过……都这么久了,皇兄应该走了吧?
如此想着,明欢松了口气复又躺下。但翻了个身,心又不受控制地提起。
可是万一没走呢?外面冷,我还泼了他两把水……
她翻来覆去,心里惦记着一件未确定的事无论如何都无法安枕。
明欢烦躁地起身,最终还是伸手拿过床边的披风,捧着盏琉璃小灯往侧室走去。
她走到那扇窗前,嫩白纤细的手指覆在玲珑精致的镂空窗雕花纹上有些犹豫。
明欢叹口气,心一横推开窗,冷风灌进化成白色烟雾。入目的是苍莽黑夜、枯树三两,视野空旷,没有他的影子。
心脏下落回腹中,她搭在窗台上的手松了松,但又抓紧。没见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虽是在她意料之中,可明欢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她垂了头,正要关上窗子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阿欢。”
明欢瞬间抬头看去,明执脸色有些白,身上精致华美的龙袍湿了大片。她怔怔地看着那片水渍思绪回笼,脑海中登时浮现方才荒谬的场景。
她没应声,涨红了脸“啪”的一下关上窗。
明执看着紧闭的窗,笑意僵在唇边。他薄唇紧抿,抬手将被他握得温热的令牌放在窗边。
他正欲走,窗却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明执抬眼,看见少女红了脸,瑟瑟的像小兔:“皇兄冷不冷?”
明欢声音微如蚊蝇,眸光落在他被冻得红肿的手上。她心里一紧,急切地将窗子推开:“皇兄你……”
话语未完,她却听见“咣当”一声脆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明欢探出身子低头看去,只见一枚金色牌子躺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微微闪着光。
“这是……”她正好奇,就见明执弯腰将东西拾起攥在掌心,好一会才递给她。
冷硬的金子带了一丝他的体温,他是特意将牌子捂暖了才递到她手中。
是出宫令牌。
明欢握着它,半晌无言。
明执低头看她,殿内明灯盏盏,微黄灯光落在她背上,虚化了几分轮廓。眼前人如袅袅飘烟,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成仙离开这纷扰俗世。
他眉头一紧,抑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又小心退了半步:“阿欢,你想去哪都行,但你只能回到这来。”
“嗯?”明欢疑惑,但猛地想起自己那日对连虞说过的话。
从小到大,她无论说了什么或是想要什么,皇兄都能放在心上。
她仰头看着明执,他幽深的眸中藏着一丝卑微的祈求,旋即一闪而过。
明欢心软得一塌糊涂,她见不得皇兄这个样子,遂点头胡乱应下。面前的人眉尾轻扬,几乎是瞬间就露出了淡淡笑意。
“皇兄你等等我。”她想起明执的手,转身哒哒两步跑回内室,跪坐在地上翻箱倒柜地找。
一翻忙乱,最终在箱笼下找到了那一小罐治冻疮的药。
明欢握着小瓶子跑了回去,她的皇兄就乖乖站在那等着,一动未动。脚步不禁顿了顿,心底涌起片悸动。
他好像永远都在她身后,无论她去到哪,只要一回头就能望见他。
冷风扑在面上,明欢回过神来走过去,将药塞到他手里:“别又生了冻疮。”
明执看着手中格外熟悉的药罐,唇角绽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你还记得。”
“怎么会忘呢?”明欢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