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相府各处纷纷熄灭灯烛,唯有光亮一处烛火光亮从窗纱透出来,窗棂条条框框的影子投射在地面石阶上,留下斑驳错落的浓重色彩。
屋内摇曳烛光忽明忽灭,半趴在案前的轻莺手里握着狼毫笔,下巴抵在木头桌面,眼睛困得快睁不开,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忽然脑袋一磕,额头砸在了宣纸上,从裴少疏书房拿来的宣纸上面有淡淡的冷香,清冽的味道提醒着她,抄不完五百遍“清心”,她就一直不能去奉茶!
她的大计都毁了。
可是急也没用,她本来就不怎么识字,手握着毛笔就发抖,对寻常人而言抄五百遍可能很容易,于她而言却比登天还难。
就这么几个破字,她已经抄写整整三天了。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直接改成清心,这样以后旁人再问她自己名字怎么写,她就可以笔走龙蛇,再也不用画只黄莺了。
轻莺努力自我安慰,把宣纸一叠一叠摞好,反思自己为何会被裴相罚抄。
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太过鲁莽,应该仔细四周环境才对,对,都赖那个水池子。
自己被罚抄都是拜那个清池所赐。
心里嘀嘀咕咕半天,突然自己的房门被敲响,只听咚咚——两声,门外有人。
她整理衣衫来到门前,抽出门闩拉开门扇,抬眼望见一脸不情愿的无铭。
“有事吗?”轻莺眨着眼睛,“是不是大人不让我抄了?”
无铭硬邦邦说:“大人明日要去二皇子府赴琼酒宴,你作为婢女跟随。”
轻莺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嘴巴微张:“大人要带我去?”
“对,大人亲自指定要你跟随。”
无铭把话带到,一溜烟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人走后,轻莺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屋子,用手轻拍自己的脸颊,有感觉,不是在做梦。裴相居然要带她出门,而且还是二皇子的宴会!
听闻裴相从前出门都只带贴身护卫的,这次必然破例让她也跟着,那是不是代表自己有可能成为丞相大人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最重要的是贴身,只要能黏在裴相身上,还愁施展不了美人计吗?
轻莺突然觉得自己昏暗无光的细作生涯有了那么一丝希望,哼,男人就是口是心非,说什么对她没兴趣,最后还不是忍不住要她伺候。
喜讯降临以后,轻莺突然浑身充满干劲儿,握笔的手都不再抖动,开始写最后五十遍罚抄。
直至最后一笔写完,她脸上露出苦尽甘来的笑意,慢吞吞爬上榻歇息,等待明日跟裴相一同出门。
睡前她迷迷糊糊想,琼酒宴一听就得饮酒,男人酒后最容易乱性,如果能近身伺候的话……
明日一定要多劝裴相喝酒。
……
翌日戌时,天际擦黑,正是饮酒设夜宴的好时辰。
二皇子府邸门前高高挂起炽红的灯笼,火红的光亮照耀屋檐,显得府门十分气派威严,朝中文武百官纷纷前来赴宴,一时间车马盈门,门庭若市,热闹堪比过节。
许多故作聪明的官员们为了不得罪太子和二皇子,白日里去赴太子的赏花宴,夜里又马不停蹄赶来二皇子府,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得罪。
倒也有无意党派之争的官员,寻了借口谁的光都不赏,只安静待在自己府里。
人人都以为裴丞相不会把这种宴会搁在心上,无非像从前一样全部回绝。岂料在即将开宴之际,相府马车姗姗来迟,传闻中淡漠冷傲,鲜少出席觥筹筵席的裴少疏掀帘而出,竟是来赴二皇子的琼酒宴!
丞相一来,百官们纷纷炸了锅。
轻莺跟着裴少疏进皇子府,感受到无数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上前拍马屁的人络绎不绝,个个能言善道,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
不论这群人怎么恭维讨好,裴少疏始终表情冷淡,站在百官中央如同鹤立鸡群,身姿缥缈孤高,令人望而生畏。
分明是官员中最年轻的一位,气势却最凛冽。
看见这群老家伙们的待遇,轻莺突然心情好起来,看来勾引不到丞相大人也不能完全赖自己,那些大臣百般聪明不是照样无法轻易接近裴少疏吗?
那些人还不如她呢。
“没想到今夜能见到裴相,下官着实有些惊讶。”刑部某位官员前来问候试探。
裴少疏气定神闲:“听闻二皇子殿下新得了琼玉浆,特来一尝。”
其余不远处的官员们全都竖起耳朵听着,心说裴少疏骗鬼呢,你怎么可能没喝过琼玉浆?
说完话,裴少疏未多做停留,提步朝宴客花厅走去,刚离开不到半刻,围聚的官员们集体议论纷纷。
“出了奇了,裴相不是向来不掺和皇子之间争斗吗,今儿破天荒的来二皇子筵席,莫非……”
“白日里我去东宫可未曾见到裴相,看来他没有接受太子那边的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