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啰嗦?况且并不认得她是哪个。只得敷衍道,二爷现在在大营。这几日便有军务,回不来。不过刀枪不长眼,真打起来,难保没个闪失。你若想见他,自己去大营寻找。我是不知道的。
抱琴也知林如岳在大营,又问,那你这几日见他没有?他现下可好?
好!青珈看了抱琴一眼,想快些把她打发走,又不好说的,便随口扯谎道,还好!还好!
抱琴转头瞧着元春,示意问过了。元春也想再问不出什么,便和抱琴两人上楼去了。这一夜,还算勉强睡得安稳。饶是这样,四更还是醒了。
隔日元春正打算带着抱琴去忘云寺,却见于之照匆匆忙忙跑来。见了元春忙行礼道,请皇贵妃安!元春知他定是替水鉴传旨,忙垂首听着。
于之照道,皇上请贵妃去大营一趟。马上就走!
元春听了十分惶惑。方洛玫也在,闻言自不在意,笑笑道,那姐姐快快收拾吧!
元春心内惊疑不定。本来水鉴要她相随,也没什么。只是自从那晚叫出林如岳的名字,自此便焦心竭虑,不得安卧。这会儿听说水鉴传她,依旧心惊肉跳,只得收拾齐整,和于之照一道去了。
元春来到水鉴大帐,行礼见过水鉴。水鉴只“唔”了一声,并没有抬眼瞧她。半晌才道,来了。这会儿事多,等会儿军务还不停要报来,你先在后面歇着吧!
水鉴身后,是两排高大的屏风,正巧遮挡住后面。元春隔帘瞧着水鉴孤独桀骜的背影,心内不由一颤。往日那些轻言柔语的黄昏,缠绵悱恻的夜晚,一霎变得似烈火冰山,不可碰触。错!错!错!皇上啊皇上,你自是九五至尊,英明持重,杀伐决断,旋转乾坤,可元春,不过是凡尘一粟,如霜如露,白驹过隙,风静尘落而已。
只听各路人等进来向水鉴禀报地理军情,最后水英进来,说,各路人马已就位,今晚就打。臣弟亲自督阵!
水鉴犹豫着问了一声,你去能行么?
水英猜他担心自个儿安危,嘿嘿一笑道,皇上放心!落星峡那地方,虽说位置高,不好攻,但督战,却也没多少危险。臣弟自个儿去督阵总是能好些。
水鉴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水英又道,这会儿就叫那几个打头阵进来誓师吧?
好!水鉴道,此为我乾黎勇士,都叫进来吧!
一会儿帐内便进来了二十多人,打头的正是林如岳!
元春在屏后看到林如岳身着铠甲,英姿飒飒,带领一众士兵参拜水鉴。水鉴一面点头一面起身迎了上去。他扶起林如岳,两人的目光相遇,水鉴的眸子湛若星辰,稳若磐石;他直视着林如岳,又越过林如岳望向他身后的勇士们,沉声道,众将辛苦了!
林如岳目光朗朗,声亦朗朗,道,为报家国,万死不辞!
水鉴瞧着他,林如岳也瞧着水鉴,目光澄澈,光耀无暇。水鉴心知他此去凶多吉少,心内又恨又怜,对一个即将赴死之人,心内到底有几分不忍。水鉴虽面上端稳如常,心内亦泛起几分波澜。他吸了一口气,上前扶起林如岳,沉沉地点点头,目光如常,又扫视了众勇士,众人群情激昂,皆喊,必胜必胜!
水鉴朝众人点头,道,大家都是我乾黎勇士,一出必胜!
众人又喊,杀!杀!杀!
元春站在屏后,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轻飘飘地,她看到林如岳目光如铁,英气逼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已猜到□□,心内又急又痛,却也知无可奈何,只能痴痴地瞧着,多看一眼便是一眼。杜工部说“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日月轮回,春夏秋冬,总还能有个念想,可若是明日隔阴阳,也只是黄花白酒纸成灰,从此相逢在梦中!更何况是战死!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滑下,元春自觉一惊,忙偷偷拭了,咬紧牙关不去流泪,手却忍不住地发抖……
一会儿功夫,水英便带着林如岳等一众走得干干净净,帐内又归于寂静。水鉴这才走入帐后,见到元春,像是愣了一下,随后淡淡一笑,道,这半日你也累了,歇会子吧!元春早将泪痕拭去,水鉴倒没看出什么,但见她面色苍白,面带乞恳,更添了楚楚可怜之态,似一阵风都会吹倒,心内又怜又妒,暗想林如岳可一定要战死落星峡!
晚间水鉴如常同元春一道用饭,水鉴面色铁青,一语不发,元春哪里有半分胃口?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什么也吃不下去,却又不敢不吃。眼前的饭菜都幻化成了一团乱麻。水鉴抬头瞧了一眼元春,她的手不由一颤,刚吃进去的东西差点呕了出来。她忙用袖口遮住,可胸口依旧翻涌起来,她竭力用另一只手按在胸口之上。水鉴咳了一声,眉头一蹙,又低头继续吃。元春坐在对面,一手捂着胸口,一口用筷子拨弄着蒸饭,想假意吃进几口,胸口却肆意地翻涌。
瞧见她的样子,水鉴也再无胃口。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于之照也不敢劝,忙上来递上手巾,水鉴擦了手,于之照忙上前递上茶,水鉴却并不看茶,而是侧头看着元春,半晌,终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