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突然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也可能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儿会让他想起实验室,所以许尘哪怕吃过药,当晚睡得也不是很踏实。
精神病院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早上许尘被叫醒,洗漱后到大厅内活动休息,随后吃早餐、吃药。
他吃的药还是之前的药,一是因为长期服用不好突然更换,二来,即便是这家医院的医生重新开药,开的药也是和之前差不多的。
没有更换的必要。
只是这些药都交给了护士,到吃药时间,护士会拿着药给病患分发。
中午吃过饭,许尘经过楼梯口,每个楼梯口前都有一个推拉门,门后面才是楼梯。
隐约听到门晃动的声响。
许尘侧目看去,视线还未完全落到门上,就听见门后“哐”的一声。
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他推开门,瞧见了从楼梯滚落的轮椅,还有昨天见过的、坐在轮椅上低头从病房离开的男人。
男人试图站起,奈何双腿彻底废掉了,努力几次无果后,他朝站在楼梯口垂眸望着他的人伸出手。
“呃……呃……”喉咙艰难的发出声响。
是个哑巴。
许尘本想寻求护士的帮助,但护士台没有人。
滚落下去的男人痛苦躺在两个楼梯中间的一块平地,他朝许尘伸出手,还在“呃呃”的求救,随着一起滚落的轮椅卡在了台阶中间。
那个人和季晏川长得有几分相像。
尤其是眼睛。
许尘看着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动了恻隐之心,他下楼,把卡在台阶的轮椅搬到平地,弯腰想把人扶起来时,楼梯口的推拉门蓦地被推开。
他看着匆匆跑来的人。
不知道季晏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都要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而在他抬眸看向楼梯口时,他看不到的地方,倒下的人,从口袋掏出一块生锈的铁片。
“咚!”
“咚!”
快速下楼的脚步声响在耳畔。
千钧一发之际。
“哐——!”
许尘被冲过来扑向他的人撞得后退两步,后背重重磕在墙面。
空气中弥漫起血腥。
那人手中的铁片被夺走扔到一旁,但季晏川的胳膊还是无可避免的被划了一下。
“你受伤了……”许尘惊魂未定的失神喃喃,刚要去找医生,就被狠狠拽回来。
季晏川双手撑在他两侧,将他禁锢在臂弯里。
他抬眼看着身前的人,看向季晏川的眼睛,视线交汇,目光交织。
他听到季晏川问他:“为什么偏偏选这一家医院。”
许尘一怔,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如实回答:“我在浏览器里搜到的,而且这家医院在网上的评价还算不错,不论是价格还是医疗……”
季晏川其实没心思听这些。
他朝已经缩在角落的人睨去一眼,哪怕他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还没做,看到他而勾起的惨痛回忆就足够让季辞感到害怕恐慌。
怕着,也恨着。
在季晏川的观念里,这不过是有来有往,他被打了一下,总要还回去才是。
可能还回去的力道确实重了一点,他绑了季辞,亲自打残季辞的双腿又将人弄哑,强行喂了些药让人精神错乱,顺势扔进精神病院。
但时至今日,他看着因害怕而缩在角落的季辞,还是会想起往前季辞跟在他后边儿、黏着他叫“哥哥”的样子。
所以那天,他也是真的信了继母说的,季辞被绑架,也是真的信了才会被担心冲昏头脑,掉进圈套。
都是假象罢了。
季晏川收回视线看着许尘。
许尘似是觉察到他情绪不大对,不停解释着:“我听到声音,发现他从楼梯上摔下来,护士台也没有人,而且他的眼睛跟你很像——”
“很像?”季晏川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
他说:“所以你想效仿你之前的行为吗?不过很可惜,你照顾他不会有钱,接近他也不会,他是个身无分文的哑巴,给不了你三百万。”
许尘大脑一阵嗡鸣。
他怔怔看着身前的人,往前的困惑在这一瞬得以解开,为什么突然冷淡,为什么突然变了,疑云消散,他发现问题出在他身上。
“是、是因为……因为这个……”许尘磕磕巴巴的从喉咙挤出几个字眼。
他想,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呢。
他先靠近的,他先招惹的,明明可以直接拿钱走人开启新的生活,却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别的,非要凑过去,非要想办法再看一眼。
能割舍的,偏要纠缠。
楼梯口的推拉门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