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急速坠落。
许多声音混杂着充斥在耳边，是远处车辆的鸣笛，是水坑被碾压的呐喊，太多太多被揉碎后挤在脑海，让人陷入混乱，陷入茫然。
许尘怔怔盯着那双眼睛，有那么几秒，他什么都听不到，也感知不到。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坐进另一辆车里。
记忆是模糊断片的画面。
让他无从回想。
最先变清楚的是雨刷器的声音，紧接着是砸下的雨声，车内音响的音乐声。
许尘被这些声音包裹着。
他坐在副驾驶，安全带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系上了，他稍稍侧目看去，眸光落在搭在方向盘的手，又沿着指骨手背滑向肩颈。
视线无意识般的在季晏川后脖颈短暂停留，很快挪开看向别的地方。
许尘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问：“他会死吗？”
“不会。”
“那就好，你要是因为我手上沾了人命，我会自责的。我只是想有个地方住，不想让你蹲监狱。”
“这两者没有关联。”
“有的，你要是不蹲监狱，就会让我住你家里。”下这么大的雨，许尘不想睡天桥底下。
顿了顿，他又说：“我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会给我个地方住。”
季晏川评价：“你看人不准。”
许尘说：“要不是你把我带过来，我就会跟着顾洺离开，他肯定不会让我露宿街头。”
“你现在想跟他走还来得及。”
“可以吗？”
“快到家了。”
“到家……”许尘小脑瓜转了转，“到你家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看向窗外，窗外的灯光景色倒映在雨水里，有种混乱又不真实的美感。
“像是做梦。”许尘小声嘀咕。
他跟着季晏川走进一幢别墅，所有的心思都被别墅内的摆设布置所吸引，脏兮兮的鞋底在白净瓷砖留下一道泥印子，他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
道歉被说出之前，他听到季晏川说：“拖干净。”
季晏川边说边接过佣人拿出的干净拖鞋，将拖鞋放到许尘脚边。
许尘连声答应，换完鞋后接过佣人递来的拖把，乖乖的拖去泥印，好似拖得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干净，他就会被赶出去，在雨天睡大街。
他拖完的时候，季晏川已经回房了。
许尘跟着管家去到客卧，礼貌的道过谢目送管家离开后，他关上门，打量着今晚要住的地方。
房间明亮宽敞，比前几天住的旅店好太多。
要是能多住一阵子就好了。
许尘在心里这样想。
他洗漱好钻进被窝，闭眼准备入睡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
他无法诉说那样的恐惧，他像是被关进实验室的小白鼠，一举一动被监视、被控制。
「加大剂量。」
「第三次实验失败。」
「继续实验。」
「信息素为橙香。」
「有待观察。」
虚虚实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许尘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一遍遍重复：“我叫顾柠。”
“我是顾柠。”
“我的父亲是警察，我的母亲是医生，他们很恩爱，他们很爱我。”
“顾洺是我的未婚夫。”
“我和他感情很好，我爱他，很爱他，我们会结婚，我闹脾气离家出走，我需要去找他。”
“我叫顾柠。”
“我是顾柠……”
许尘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这些画面很美好，却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记忆里的他拥有很幸福的生活，他试着伸手去触碰，指尖碰到的刹那，美好如同泡沫虚影，虚影下是扭曲的、悲恸与绝望交织的浑浊。
「不要！」
许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是痛苦万分的哭喊。
隐约中，有什么朝他靠近。
他颤抖着尖叫，猛地掀开被子朝外面跑去，黑暗在门打开的一瞬消散。
客厅亮着灯，灯没全开，只开了一排，不刺眼的亮光洒在各处，泛着暖意。
许尘气息不稳的走向客厅，看到了站在桌边削水果的季晏川。
外面的雨还在下。
雨水环绕的夜晚，两个人站在充斥暖黄色灯光的客厅，四目相对了几秒，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微妙，季晏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还没睡？”
“啊……”许尘怔怔走到桌边，让人心悸的滋味儿散去些，才回答：“睡了，做噩梦了。”
“你家里有体温计吗？我还是觉得我在发烧，而且是一阵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