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经验老道,哪怕是裴绾绾在怎么挣扎,他也是精准的搭住了裴绾绾的脉搏。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皱着眉道。
“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底子有些虚,但看样子一直保养的很好,平日里没什么病痛,只是姑娘身怀有孕,还是需要多多注意,不要总是操心过甚。你现在已经有了滑胎的迹象,若是还如此操劳,这孩子必然是保不住的。”
此言一出,裴绾绾顿时脸色煞白。
这大夫不仅直白的说出了她已经有孕的事实,甚至还直接向众人道出她这些年来装病的事。
“你撒谎!你肯定是被他们买通了,故意来陷害我的!”裴绾绾开始像个疯狗一样的乱咬。
大夫冷了脸,缓缓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开口说道。
“姑娘慎言,老朽本是宫中的太医,后来边关战乱时随军出征,也是跟在王爷身边的老军医了。金银财宝老朽没少见过,权力地位也曾经拥有过,这世上已无任何身外之物能够收买老朽,姑娘莫要胡乱揣测了。”
李安然不屑的冷哼一声,“心里想着什么,才会认为别人也是什么样的人。”
“啊!”裴绾绾尖叫一声,情绪崩溃的朝着李安然怒吼。
“你懂个屁?若是你身处我的位置,怕也不会比我好上多少!”
裴绾绾双眼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李安然,曾经裴绾绾兔的面具一旦撕了下来,暴露出的就只剩下了恶毒的嘴脸。
“你从小被家中千娇百宠,从来没有遭过什么罪,又怎会理解我的感受?你又怎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我的处境有多水深火热?”
她年幼时经历了抄家,亲眼目睹年迈的祖母为了保住自己仅剩的陪嫁簪子,对着官兵下跪。
可那群官兵是怎么做的呢?
他们硬生生的夺走了簪子,还用剑鞘活活打死了祖母。
满地的血就像流不尽似的,只为了一根银簪子,一根不值钱的银簪子而已!
她和父母兄长被一起关在大牢内,不见天日,等候着发落。
年幼的他瑟缩在母亲怀里,可是母亲的怀抱也是冰冷的。
小小的裴绾绾根本不知道未来要面对什么,甚至连明天自己能否睁开眼都不知道。
后来终于被救了出去,送到了姨母家。
那时候的裴绾绾又瘦又小,因为饥饿几乎已经皮包骨。
而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阳光明媚,满脸不谙世事的姑娘。
明明她们年纪相仿,甚至还是血缘之亲,境遇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怎能不恨?
凭什么同样的年纪,自己就要遭受那非人之苦?
凭什么她曾经也是官家小姐,却只能寄人篱下,仰仗着他人的鼻息生活?
她又怎不知姨父姨母对自己的好?
可是这种好有什么用?
终究不是亲生女儿,他们再怎么为自己谋划,不还是得为他们的亲生儿女让路。
纵然通判府有万贯家财,可真正能属于裴绾绾的又有哪些?
后来他们家终于被特赦,原以为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结果她的家人却如此嫌弃她。
尤其是流放多年,面黄肌瘦的父母兄弟面对着她被养的这么好时,眼中流露出的早已不是多年的殚精竭虑,只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而是恨,是嫉妒,是不满。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可她甚至都没嫁人,就已经被家人扫地出门。
不仅如此,她还听说家中为了给她的兄弟铺路,谋划着,要给她嫁给县令的那个傻儿子做小妾。
而姨母又能为她选什么好人家呢?
有个这样的出身,想要嫁给当官的是不可能的。
要么就是嫁给一个穷书生,等待着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到来的好日子。
要么就是嫁给当地的商贾,永远都是二流,上不得台面。
可既然是同样的选择,为什么不能是李恒呢?
就算他也从商,可他到底有个做官的好父亲。
而且李家的旁支也有做官的,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让人瞧不起。
为何裴绾绾明知母家不靠谱,还要与他们合作,谋取李家的利益?
就是因为如果她不答应的话,母家真的会把她嫁给那个傻子。
听完裴绾绾撕心裂肺的说完这些,苏意寻和李安然都沉默了。
裴绾绾又哭又笑,“你当真以为我对表兄没有任何真心吗?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真心实在是太不值钱了,我若不出手算计,就只能被生吞活剥了!”
苏意寻漠然的看着裴绾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当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李安然忍不住了,开口痛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