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匆忙赶回科室已经是下午六点钟，顺路给百里培风带了奶茶和肉夹馍。然而，还没见到培风，她就在更衣室听到了茶水间里两个医生的闲聊。
“我们组那个博士生，如果再不转研究组可能要延毕了，她不会肄业吧？我组老大说，感觉她不太稳定，再不行还是得再和主任说说招一个新人，实在忙不过来。”
听声音是汪华，三十来岁，肝胆胰腺组的中级医师。
在说培风？沈星皱眉想，汪华组的博士只有一个培风。
“她们组现在跑的跑走的走，都不剩几个人了，但如果这两年裴志成能不进去，她还有点机会。”
接话的人是吴敬清，沈星所在的急腹症组的带组人，四十几岁。
“老裴他是不是让人搞了？我最近听说好几个实验室联名挨篇揪他毛病，但老裴不像能干出学术造假的人啊，去年第一次也没查出什么来。现在可好，弄成这样，已经第二次停职审查了。”
“我可不好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
“我劝培风好几次，这姑娘倔的，非要跟着老裴继续搞胰腺。”汪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也不说，让人干着急。”
“不行你们就再招一个男博。”吴敬清开始出主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能半夜带出去一起喝酒，还不用担心他以后请产假。”
“噫吔——你还搞上歧视了，你这是经验之谈？小沈给你添麻烦了？”汪华笑道。
“那倒没有，我的意思是你们组左右都要招新人了，有同条件的话就选男的呗，普遍来说体力好，耐干，跟咱们一样，能当畜牲使。”吴敬清也笑了几声，似乎在吃东西，嚼了两口才继续说，“女的优秀的话也行，反正看你们自己。我可没说小沈不好，你别乱说，挑拨我和小沈的关系。”
沈星仔细回忆，培风确实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去实验室去得越来越频繁，但培风和她一直只是说实验进度相关的事，比如细胞的长势好不好，操作是否顺利，从来没提过有关导师的八卦传闻。
一定不是真的。沈星虽然还没问培风，但已经有了判断。
她了解培风。不论培风还是培风信任的人，都绝不可能是沽名钓誉的恶人。
沈星换好了衣服便赶紧往办公室去。对于培风来说，她刚刚听到的话是关乎到培风未来的大事：培风留院一直是主任口头许诺的，并没有给一份确定的合同。如果真的决定要招聘新人，培风以后找工作会麻烦太多。
今天的走廊很安静，安静得让沈星甚至不习惯：培风负责的七床是最近科里的新麻烦，一个爱好京剧的胰腺癌大爷，之前每天晚上六七点钟都会闹钟一样准时在大厅里高声唱至少半小时的戏，不论医生护士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沈星记得自己也劝过。
“一见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喜心间，扭转头来，叫小——番——啊——沈大夫，你拍我干什么？”
“别的患者还得休息。”沈星收回手笑着劝道，“大爷你要不，去外头天台唱？”
“这是国粹，这叫传承，你怎么知道别人不喜欢？唱戏要是只有自己唱，那有什么劲儿，唱就是唱给别人听的。”大爷连连摇头，一边说着一边又亮了个相，“等我出院了，我还要教我小孙子也唱戏，戏可不能生了。”
最终，老人的家属对其他患者逐一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科里也就慢慢默许了大爷的行为。
除了唱戏，老人是个固执又嗓门大的热心肠，夜班常常出来遛弯找人聊天，从古老的屏幕音游聊到ar音游，以及自己还工作时，在单位如何是年会节目的台柱子。
“怎么回事，七床突然改邪归正了？”沈星问正在检查病历的培风，“难得这么安静。”
“不，是加重了。”培风摇摇头，“突然就不好了，下午两点多开始吐得厉害，但庆幸没再出黄疸，现在用了止痛和止吐，应该是没精神。”
“给你带了饭，你先去吃，肉夹馍快凉了。”沈星有些意外，愣了两秒，随后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去找小慕了？”培风起身时小声道。
“……你猜这么准？”沈星着实惊讶。
“不然哪还能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走。”培风一边走一边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随后不到十分钟又端着奶茶回到了办公室，坐到沈星边上，“他怎么回事？”
“先不说他，有个和你有关系的要紧事。”沈星探头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别人，随后将汪华的话转述给了培风。
“没什么，我知道这事。”培风并没有太惊讶，“华哥建议过我及时换个导师，也说了带组长担心我毕不了业，有可能不再给我留位置。我说我都知道了，我导师肯定没有造假，数据我都知道的。”
“但是如果真有人要对裴老师不利，对你也不是好事。”沈星试图劝告，“好歹先把学位拿到呢？”
“不是如果，我们留下来的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