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导向的人,会习惯用一种思维来进行考虑。特别是长期身处于某些位置的人,一旦处于那个高度久了,视野也会不自觉的变得狭隘。这种狭隘是宏观的,会将一切都放在秤盘上衡量好价值,当做砝码进行消耗,往后做事就会变成简单的选择题。选择什么,放弃什么,交换什么,获得什么。对这些人来说,谈判、交换,取决于自己手里的筹码,他们会小心翼翼审视自己所有的,然后换取自己需要的。换而言之,这些人是理性的,也只相信理性,因为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当一个人做出了违背常识的举动时,这些人会思考对方所作所为背后的利益牵动,以及揣测其真实目的。霍海棠活近四十年,她理所当然的这么想。想要让一人忌惮,无非是武力;要让另一人退让,那就是利益的让渡。白榆忽然借此而发难,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额外目标。刻意逼迫两位皓月低头对一名寻常女子道歉,他能获得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展示什么?霍海棠思绪万千,只觉得白榆走的这一步很精妙,强硬的恰到好处,让她感觉进退两难。伤了人就该赔礼道歉,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不能因为你是皓月,就可以视他人为无物。白榆的所作所为占着大义。“当然,如果你们非不想道歉也可以。”白榆忽然间话锋一转:“毕竟嘴巴长在你们身上。”霍海棠唇角扬起,心想果然不错,他也还是不会把两人得罪到底,以进为退很高明,但也该张弛有度,肯定是要借此提出自己的条件和主张……改制这件事非同小可,哪一方都想要从中获得主导权。可白榆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的注视着北冥阙和林海涯。这两人也同样是皱着眉,从池塘里走出来,保持着同样的沉默。能成为皓月的都是当世天骄,谁不是心高气傲者?上位者当久了,谁还能一直保持谦卑自省的态度?他们也都还是年轻人,被白榆一拳干飞后正处于诧异的状态,不选择还手已经算是服软和忍让。很多人对自己家里人连‘请’字和‘谢谢’都说不出口,更别说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若不是心甘情愿,很难说得出口。傲慢和自负,是刻在这群自视甚高者骨子里的弱点。经历过羸弱才能明白力量的道理,强者不足跪,弱者不可欺……可惜他们不懂,一个北冥家嫡传,一个武圣阁真传,自然不懂普通人生活的小心翼翼。傲慢和偏见,充斥着每个人的眼睛。白榆嗤笑一声:“……也就是这种水平的货色了。”毫不留情的点评,掷地有声的嘲笑,还有深沉的失望。他转向任南北:“今日的饭局我是没办法继续参加了,先行告退一步。”任南北自始至终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他这个东道主做的不是很及格,但身为北冥阙的护道人,他哪怕知道对错,也不能随意开口。“早知道伱不习惯这种氛围,也不该强行邀请。”任南北自我检讨道:“抱歉了,还有这位姑娘也是……下次,我会单独请你喝酒。”等待着白榆提出下一个要求的霍海棠深感不解:“何至于此?”“和你们呆一块,我会感到不自在。”白榆道。“你……”林海涯说:“看不起我们?”白榆笑了:“怎么能这么说呢?”笑容一闪而逝,继而变得冷酷如斯:“只是你们不配让我看得起罢了。”注意到对方几人表情变化,白榆又说:“不服气?那也随你们——我本以为能看到的当世皓月,武圣阁真传会是什么年轻俊杰济济人才,如今一眼看过去,尽是一群争食的豺狼虎豹。”“难怪龙剑泉看不上你们。”“难怪凰栖霞坐看云海数年,无人敢登凤凰台。”“真是,浪费感情……!”白榆语气里有失望,也有庆幸。“不过这一趟来的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让我确定了一件事。”“四象堂不论是否改制,都不能落入你们这些人的手里。”“武圣阁也好,北冥家也罢,一丘之貉!”言罢,白榆连留下来放一句狠话的兴趣都没了,转身欲走。北冥阙出声:“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白榆驻足回望。鬼龙王英灵投影附体。一整个池塘中的流水拔地而起,冲天而去,化作一条青龙盘旋于正上空。真红凤凰振翅显现,栩栩如生。明明是龙凤呈祥的奇景,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与肃杀。龙飞凤舞,水火不容!白榆挥去指尖流火和水珠,带着苏若离、慕遥夕和萧水寒离开。“殿试见。”如意馆内一片沉默。在白榆离开后不久。南宫珊低声说:“他真走了。”“临走前还留下了宣战布告。”任南北说:“原本还打算观望一下,现在已然不会再支持任何一方。”“他是要同时对抗双方,自立门户?”霍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