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给孩子拿两个白馍,路上好吃。”
一个梳条大辫子的女孩儿应声去了。
花儿心眼好,两手抓四个大白面馍,全给了天赐。贺天赐让儿子都拿上,儿子心想,全家人一年四季也吃不上顿白馍,弟弟妹妹见到这么白的馍馍,该有多高兴啊!儿子对父亲说:
“爹,我不饿,回去给弟弟妹妹吧。”说着把馍往父亲怀里一推,转身向村外跑去。
贺天赐望着儿子跑去的背影喊:
“娃儿,路上小心,快去快回哈!”
“知道了。爹,回吧。”
贺天赐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他和儿子的最后诀别。
贾大空为儿子办好替身,解去心病,心里像吃足蜜蜂屎似的。他送走贺天赐父子,倒背着手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地回房让丫鬟伺候着过大烟瘾。
贺大章的哥哥去送信,一去不复返。贺天赐到处打听儿子的下落,杳无音信。他来找东家,贾大空推得干净。
“让你儿子送信,经你同意的,我付了大洋的,你儿子路上出啥事儿,与我何干?再说,信没送到,误了我的大事儿,乡长和我过不去,要我赔他五百大洋才事毕。赔了钱,我心里正烦!还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先上门来找事儿。那好,你拿出五百大洋赔我,咱没事说,要不然,我告你个拐骗罪送你进班房!”
儿子没了,还要赔钱给东家,这是论的啥理啊!贺天赐实在是想不通,憋一肚子气无处撒。可是,为养家糊口,为了保住眼前的活计,贺天赐只好忍气吞声,四处寻找儿子的下落。
许多年后才晓得,贺大章的哥哥送去的信上写道,“信到壮丁到。”就这样,贺大章的哥哥替财主的儿充当炮灰。
贺天赐夫妇弄丢了儿子,悲痛欲绝。寻不见儿子,夫妇俩多次找贾大空理论,每次都遭到一顿毒打。贾大空见贺天赐夫妇常来闹腾也不是事儿,就去勾结乡长,派团丁把贺天赐一家撵出贾家楼。贺天赐领全家人来一破庙栖身,以乞讨糊口。一次,贺天赐又去找贾大空要儿子,被毒打后,放出狗咬他,险些丢了性命。贺天赐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回到破庙里,连病带气卧床不起,半月后在悲愤和思念中死去。
父亲死后,全家人的生活落在母亲和二哥有亮的肩上,母亲给财主家当佣人,有亮为一造酒作坊扛活儿。有亮为帮母亲养家,不分昼夜拼命干活儿,累得吐血不止而死。有亮死后,贺大章为母分忧去为东家放牛,姐姐给人当童养媳。后来,贺大章的大哥随国军在山东打仗死了。贺大章的母亲得到大儿子的死讯,思夫念子,昼夜流泪悲愤,哭的她双眼失明……随即,母亲当佣人的差事也丢了,娘仨只好漂泊乞讨为生。恰遇当地荒年,乞讨更为艰难,娘仨一连三天没讨到一口吃食。当母亲用尽气力叫开一户大门,母亲实在支撑不住,一头栽进那家的粪坑里,昏死过去。人们急忙把母亲从粪坑里拖出来,兄弟俩守着母亲嚎啕大哭。母亲命不该绝,黄泉路上听到儿子哭唤母亲的声音,慢慢地活转过来。那家主人怕母亲死在他家里不吉利,给娘仨三个糠菜团子,不顾母亲虚弱硬是把娘仨推出大门。
后来,听人说老家的黄水下去了,娘仨一路乞讨回到老家,开荒种地,日子仍然很艰辛。
忆苦会使社员受到一场阶级教育,思想触动很大,大家讨论过去富人为什么富,穷人为什么穷?认为过去人民没有当家作主人,国家的权力掌握在官僚资产阶级手里,他们代表着少数剥削阶级的利益,他们这些人是靠剥削压榨农民、无产阶级的血汗而生存,人民创造出来的财富,不但被他们所掠夺去,而且还在政治上,思想上,愚弄人民。他们手里有政权,有枪杆子,谁敢反抗就镇压谁。所以,就有了“纺织娘无衣裳,编席匠睡光床,卖炭老汉睡凉炕”的悲惨景象。可今天,共产党,领导我们劳苦大众推倒了地、官、封三座大山,砸碎了千年的铁锁链,穷人翻身当家做主人,我们仍旧受穷,这到底穷的根源在哪里?大家议论说,只因为我们的国家还不发达,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国家,全国人民都解决不了温饱问题,何况我们这偏远落后的乡村呢!也有人不赞同其观点,认为这是一种消极的态度,是不受苦既安的思想,是不思进取,胸无大志的懒汉思想。
贺玉富经常参加些会议,他比其他人多懂些道理,他说:
“要我看咱们之所以受穷,关键穷在家底薄,没有本钱搞经济。比如我们种庄稼,广播种,才能多收获;瓜要好吃,要选好种子;庄稼要长势好,要剔好苗,疏密得当,还要松好土,浇好水,施好肥…哪个环节弄不好就要减产。”
“玉富老弟说得有些道理。你本来就没有土地可下种,那当然秋后就谈不上收获,有一分地,秋后就有一分地的收获希望。咱们穷的根本原因,俺看还是创造的粮食少,人多食少,一百斤粮食三个人吃,和一百斤粮食一个人吃,两者是何概念,这个道理不很明白吗?”贺大章说。
“对,我们要想法使生产队多收入,队里有了,家家户户也都不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