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荼小西再次来到沈府。沈青衫早就在大门内转悠,假装和管家谈事情,一见她进来,又假装生气:
“还真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荼小西心中好笑,也只得配合他,假装赌气:“我若不来,岂不叫某些人看扁了去。”
沈青衫哼了一声,眉梢眼角都是笑,背着手,快步到后园去了。
竹丛后面,湘湘和沈杏芳相视一笑,摇头叹息:“我师父这个脾性,真够个人磨的。”
沈杏芳幽幽叹道:“师弟最是小孩儿心性,令人头疼。你这位朋友很不错,还能配合得了他。若换了寻常人,怕早就生气跑了。”
湘湘笑道:“究竟我俩也不算很熟悉,就是很投缘。”
沈杏芳道:“投缘就好。世上难得的是缘字。茫茫人海,两个人能够相遇,相识,就是莫大的缘。若能投缘,就更是难得的际遇。对了,湘湘,前阵子听你们说,有个叫青衫已旧的人,要和你师父较量,这事怎么说?”
湘湘摇头:“不知道呢。那个人的名头,我也听说过。和他形影不离的有一位竹公子,还有一位姑娘,好像是他师妹。那位姑娘倒罢了,那位竹公子,文彩斐然,颇有才学。”
沈杏芳心中一动,推说有事,转身去了。湘湘也跟着进去了。
湘湘投到沈府时,沈杏芳就在这里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她的往事,才会肆无忌惮地提起。沈杏芳推说身上不爽,当晚未再出来。
沈青衫装模作样地检查门客们的诗文,到底是性急,第三个就点了荼小西的名字。荼小西缓缓站起,将沈青衫纸团上的诗背了一遍。
沈青衫沉着脸,微微颔首,让她坐下,便开始点评:
“起句平平,倒也切题,可用。次句也算点题,无大错,亦可留着。转句有点意思,末句不好。还有出律的地方。整体上来说,这首诗不合格。然而对于初学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诗的立意很不错,可以看出作者有一定慧根……”
沈青衫滔滔不绝,讲了有二三百句。荼小西努力憋着笑,还要装作很受教的样子。沈青衫终于词穷了,停下来喝口水,让大家继续。
荼小西也终于不用受人瞩目,卸下伪装,松了口气。沈青衫又溜达到她旁边,得意地说:
“怎么样,我给你捡回了面子吧?”
荼小西道:“嗯。面子是你让丢的,也是你捡回来的。平了。”
沈青衫撇撇嘴:“你知足吧。你问问湘湘,她初来时,我是怎样对她。作诗作不出来不许睡,一晚作十几首,第二日我一看,没一句可用的,骂一顿重头作。她也曾哭过,打过退堂鼓,好在坚持下来了。不然,她能有今日的成就?”
荼小西道:“佩服。只是我志不在此,还有俗务缠身……”
“你又来!”沈青衫不耐烦地打断她,“谁没有俗务?比如我,要讨好夫人,要哄孩子,关怀师姐。偌大一个布坊,事无巨细都得经过我的手。可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哪一日不读书,哪一晚没有联句?只要你有心学习,学问处处都在。”
荼小西点点头,心悦诚服。沈三少爷,果然有两把刷子,说的全是硬道理,不服都不行。抬头看月色正明,对沈青衫拱手:
“三少爷,我得走了。您继续雅。”
沈青衫摇摇头,挥挥手:“去吧!记住,不管以后能不能来,切不可丢了书。哪怕是自己跟自己玩,也要勤加练习。”
荼小西应了,出了沈府,回到下脚的地方。
薛夫人和星儿在房内漫不经心地绣花。杜嫂进来俯耳说了几句话,薛夫人听了点点头,摆手让她去了。星儿好奇,问道:
“夫人,可是杜管家发现了什么?”
薛夫人叹道:“哪有什么。荼姑娘是跟人会文去了。沈三少爷喜欢吟诗联句,他们以前就认识,如今是故地重游。唉,一个农妇,学这些有何用,没的浪费精力。”
星儿附和道:“就是。有这点空闲,跟夫人学学女工,比什么都强。”
薛夫人笑着伸手在她额头一点:“你这个小蹄子,就你精,这马屁拍得,真叫人舒服!”
次日荼小西和薛夫人又看了几家作坊,终是不甚满意。路遇沈府的一个管事,和荼小西打个招呼。薛夫人借机问道:
“荼姑娘,你在钱塘还有熟人么?怎的不听你提起。”
荼小西道:“回夫人:在下的一个朋友,师从沈府沈三公子。我去过几次,和沈府的人有几面之交。”
薛夫人又问:“那么,你也认识沈三少爷了?听闻他人物风流俊俏,博学多才,可是真的?”
荼小西答道:“是如此。沈三少爷文采精华,风流倜傥,是个青年才俊。我此次来钱塘,他对我十分照应,教了我不少道理。”
薛夫人微微一笑,说道:“这沈三少爷,在商界的名头也不小。沈家的布坊到他手里,不知扩大了多少倍。可惜我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