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谁?
谢瑾舟已经很久想不起那个人的脸了。
刻在心脏深处的东西在抑制不住地缓缓褪色,一下一下,迟缓却惶恐,但谢瑾舟是一个情绪稳定到近乎淡漠的少年,以至于身边很少有人把这份惶恐察觉出,他也很难记起某段被他遗忘的故事,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做梦,最后他自己都习惯了。
但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无法被彻底遗忘的。
橘香阵阵,在医生半虚幻半引导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被描了线,上了色,到最后逐步逐步清晰了。
视野开阔,谢瑾舟好像看到了好多年前,他独自一人离开家的场景。
他看到自己带着一身泥,走在一大片空荡的荒野中,原野很空天很冷,路旁是大片大片的水塘。水面被大风刮过,波光粼粼,像一面无暇的镜子,清澈得引人跳下去。年幼的自己走向水糖,地势低低的的,四处寂静无声。
他最后滑入了水中。
究竟是有意或失足,时隔太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浸泡在冷水里,污泥和寒冷浸透了他全身,他控制不住地往最深的水面顺便沉去,下沉,下沉,沉到一张巨大的网中。
“哗啦!”
有人站在高处,伸手拉起了那张网,腕处的红绳崭新秀气。小瑾舟楞楞地被那只手抓起,拖出水。
水外的空气是清闲的,他睁开眼,大片大片的阳光穿过云层,落在站在高处,把他拉起的那个影子身上。
那个男生拢在一片灿烂的光影里,红的衣,黑的发,颜色鲜艳夺目的很。
伸手一下下的戳网的时候,姿态是随性的耀眼。
漂亮,慵懒。
丝丝缕缕的橘香蔓在对方身上,惊艳得像天上的太阳。
阳光已经刺目到看不清对方的脸了,一片一片的泥从身上落下,小瑾舟看着自己身上的泥,脑海里在一瞬间蹦出几个字:
“云泥之别”。
云朵上的太阳漫不经心地往小瑾舟那看。
“哟,原来不是鱼吗?”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画面静止,剩下的回忆被扼住了,催眠在一瞬间中断。
谢瑾舟睁开眼睛。
*
“嘿,都睁开眼,别睡了,别睡了,老班估计这几天要宣布考试事宜了!”
人类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同一时刻,有人在梦里寻找过去的剪影,有人要敲锣打鼓准备考试。
堆成小山的卷子,各种颜色的辅导资料,多种款式的小佛祖,以及班级群里的清一色“老师,菜菜,求分高高!”“老师,心善,求最简单!”更有人才另辟蹊径,直接站在教室顶楼,抖着手指往群里一个字一个字敲到:
“啊,老班您看得到吗?”
“我在教室顶楼!”
“我真的要复习吐了!”
“楼顶的风好大,嗷呜呜呜,我好怕——”
但可惜的是这位兔崽子算盘敲错了,因为下一秒,段卿叼着支笔看见张大鹏也冲上楼,然后一手抓住兔崽子,一手拿着手机在班级群里群发到:
“同学们,我现在也在楼顶,但我真不是来劝你的,我真不知道怎样让题目更简单,毕竟到时候卷上的哪道题我平时没讲?”
“唉,不说了,不说了,越说越伤心,毕竟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让你们全考满分啊?!”
“同学们,楼上的风好大,老师也好怕!”
看到这条消息的全体兔崽子:“……”
林帆差点把一瓶提神的风油精倒进嘴里:“奇怪,老张的画风怎么越来越像段卿了?”
段·带歪整个班风·卿:“等等,其实我觉得我的画风还是很—正—经……”
最后一个字也没在刷刷刷的做题声里。
月考前夕,大家的精神状态就是这么美丽,美丽到每年这时暗暗走访一中的检查组来了,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学习氛围真浓郁!”
但如果是一般的月考也不至于此,毕竟月考不可怕,但大鹏同志出题是惊吓。
张大鹏绰号“一中勾魂师”,每每出题,题下全是学生崽鬼哭狼嚎的阴魂。
试后将题细细剖开来,那叫一个思路刁钻,可令小儿夜啼,诸位兔崽子可是未见其卷,先闻其怖,一时间惊得兔子们的短尾巴都炸起来了。
一时间纷纷上香的上香,该挑灯夜战的夜战,抱佛脚的人数已经多到佛祖恨不得踹人了。
连天不怕地不怕段卿同学都被这种架势给震到,赶紧把去谢宅教学的日期延后两天,抱起书本一阵猛啃。
这种哀嚎遍野(划掉),这种热火朝天的复习精神看得各科教学老师特别感动,于是在考试的前两天下午,准备召开关于宣布考试事宜的相关班会前,张大鹏大手一挥,很大度地让段卿用班费去买一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