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让尘知道今日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他跳下长椅,却忍不住仰头去看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
他被一个人丢在那里。
好可怜。
夏让尘忍不住走近他,笨拙地爬上高台。
十字架太高了,他连那个人的脚尖都触及不到。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他仰头问那个人。
长久的静默,那个人没有回答他。
他以为那个人终于睡着了,就像神父说的拉撒路一样。
但是抬眼时,却发现那个人睁着眼,一双漆黑的瞳孔仿若被夺取了所有的情感,直勾勾只望着一个人——
那个被覆盖住一层白布的人。
“他是你的朋友吗?”
一滴血从那个人的下颚滑落,正好滴在夏让尘的指尖。
是那片红光栖息过的地方。
烫手的,灼人的,惊得夏让尘猛地收回手。
但待回神,却又发现那一滴血冰冷到了极点。
夏让尘忍不住走到那块白布之前,他用沾过血的手指拉下了那块白布。
有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动作有点眼熟。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薄薄的眼皮覆盖住了眼眸,很漂亮的一张脸。
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白布之上放着十字架的位置之下,是一朵隆起的白玫瑰。
只是躺在那里,整个人很安静,居然真的和睡着了一样。
夏让尘的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这张脸实在太过于熟悉,他觉得答案就在他的脑海中徘徊,却如何都抓不住。
直到——
那个人睁开了眼。
一双琥珀色的瞳孔,冰冷到照不出任何的情感。
夏让尘在他眼睛的倒影里清晰看见了自己。
整座教堂在他的目光中分崩离析,华贵的壁画渗出来汩汩鲜血,亡灵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探出轮廓,所有的光在顷刻间覆灭。
在所有光消失的那刻,夏让尘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了。
“不要回头。”陌生的男声,又像是在哪里听过,“快跑!”
夏让尘顾不得很多,拔腿狂奔。
全然的黑暗,所有的景物都在飞速倒退。
地面在震颤,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
夏让尘一直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出去了多远,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始终黏在他的身上,无法摆脱。
是在前进吗?
还是在原地踏步?
夏让尘分不清。
虚空中只剩下神父的一句话,久久回荡在他的耳畔——
“只有爱和死会改变一切。”
夏让尘精疲力竭,终于一脚踏空,跌入了一片光亮之中。
·
“他快不行了……”
遥远的女声,漂浮在半空之中,幽怨而急促。
黑暗平静的世界剖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隐隐有光线透进来,红色交叠着蓝色,极速变幻。
夏让尘的意识悬在半空,冷漠地想着,在基地,红色代表着危险,蓝色代表着安全,但是这两种颜色从没有交叠过。
这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躺在一张床上,但是这张床似乎会动,他感觉到了一阵颠簸。
特别在离开那道红蓝交叠的光时,那阵颠簸格外剧烈。
“让开!”
另一道厉声擦着他的耳边响起,无数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他能明显感觉到颠簸停歇了。
但是世界的嘈杂并没有就此远去。
“护梁高速的连环事故,他被卡在副驾驶座上!”
“全身多处挫伤,右下角小腹被挡风玻璃贯穿!”
“瞳孔反应迟缓,当场急性呼吸困难!”
“脉搏血氧值下降至85!氧饱和度下降至83!还在下降!”
“准备紧急开胸手术!快!”
鼎沸的人声、惊呼声、脚步声、滚轮声搅拌在一起,泥泞成了一团模糊的倒影。
人群惊恐四散开,看见躺在急救床的血肉模糊,面色苍白的人,具是吸了一口冷气。
夏让尘的意识冷漠地旁观着世间的这一场闹剧。
很吵。
他微微蹙起眉。
“让尘!”
有人扑了过来,声音由远及近,又被挡在外面。
有点熟悉的声音。
“沈医生!您冷静一点!”
护士惊恐的呼声还是没有覆盖住那道声音。
“他是我的朋友……”
似乎是被拉远了,那道声音带着颤重复,又飘渺起来。
接着是门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