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长烛熔金,屠渊俯身,给沧余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上酒。沧余看着这个男人的手,白得像尸体,但是宽长有力,和屠渊整个人一样成熟又强大。
屠渊落座,开始切割牛排。他背脊挺直,垂眼的样子镇静又虔诚,丝毫看不出对美食的欲望,姿势更像是在主刀一场手术。
沧余还在盯,一盘被切好的肉就被换到了面前。
沧余这才发现,屠渊根本没有给他准备餐刀。锃亮的银叉不过一寸宽,沧余用指腹碰了碰叉子尖端,发现连刺破皮肤也很难。
“小心,不要受伤。”屠渊握住他去戳叉子的手,“尽管它远没有某些人的牙齿尖锐。”
这话别有深意,但沧余面不改色。
“屠渊殿下,你是不相信我会切割肉排,”沧余点到盘边餐具缺失的位置,问,“还是不信任我的自制力,怕我随时会用刀划开你的喉咙?”
“都不是。”屠渊的眼在烛光下微微闪烁,他说,“只是我太想要对你献殷勤,又怕你不愿给我机会。”
说着,他把自己的餐刀递到了沧余手边。
窗子半开,傍晚的风推动烛火,刀刃反射出白光,割裂开两个人叠在一起的阴影。沧余笑起来,没有看那把刀一眼。
他用手抓起盘子里的半生的肉,混着鲜血和汤汁一起送入口中。
红和棕沾到了衬衫和长发,沧余毫不在乎,甚至开始双手并用,期间也没从屠渊脸上挪开目光。红液从他唇角溢出,粉\\色的指尖陷入动物的肌肉,汁水四溢。他完全沉醉进去,被溅出来的血珠染湿了脸。
多么奇怪的一件事,他明明正在和牛肉进行一场粗\暴而血腥的较量,那双蔚蓝的眼眸却依旧无辜纯亮。又长又软的睫毛下面藏着泪光似的明耀,眼神中蕴含天边最柔和的星光。他懵懂如朝阳,温柔如情人。
他就在这样吞噬掉了牛肉,又吞噬掉了屠渊。
这是个拥有受害者眼眸的掠食者。
屠渊清晰地感到后脊发热。
终于,沧余完成了进食,满脸是脏地笑起来,轻松地靠回椅子里。
“抱歉,屠渊殿下,”沧余摊摊手,餍足又挑衅地说,“弄脏了你的餐厅。”
“不要道歉,”屠渊面带微笑,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很荣幸能见证如此美妙的一幕。”
沧余怔愣片刻,随后灿烂地笑起来,把手伸向了餐桌中央剩余的烤肉。
疯狂迸发出眼底,这次沧余更上一层楼,撕咬肉排时头部跟着转动,看上去与野兽无异。
这个晚上就这么被剥了皮,暴露出最原始的组织。
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幽暗偏僻的古堡里,这个穿着如同中世纪贵族的年轻人放弃了文明的餐具,用手抓食。其余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纯粹的生存之欲。沧余有和自己比拼的意思,每一口都更残忍,更粗鲁,任由血肉横腻,汁浆流淌。牙齿咬入脂肉,“咯吱”声还没完,筋管又被撕扯,仿佛一场兽类的颂歌。而餐桌另一侧的男人安静而坐,从始至终气息平稳,眼神炙热又克制,像是在欣赏一幅世界名画。
等到沧余吃完,桌面和地上已经狼藉不堪。他低下头平复呼吸,露出修长雪白的颈项。他的头发散落在颊边,皮肤上挂着汗珠,愈发流动光泽。他的眼被血色充盈,才茹过血的嘴唇红得不像话。
最后沧余抬起头,和屠渊四目相对。他不断喘\\息,仿佛刚刚结束一场性\\爱。
屠渊始终优雅而坐,此时抬起手,为沧余献上掌声。
屠渊的目光像是在发出亲吻的邀约,他说:“你和我......”
沧余的目光像是在凶狠地杀人,他接过屠渊的话,说:“都是怪物。”
风顽劣地掀拂窗帘,屋里泻进白亮的月光,两个人相对而坐,势均力敌。
“现在你可以说了,”沧余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慢声问,“怎么才能穿过白雾?”
“想要穿过白雾,”屠渊回答,“你需要留在我身边。”
沧余眯起眼,露出一个警告的表情。屠渊立即稍举双手,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白雾之下是危险的大海,我只是想要确保,在你学会游泳之前,”屠渊说,“不会把船划沉。”
“我不需要学习游泳,”沧余收敛了笑容,说,“更没有坐在任何一条船上。”
“可你已经在我身边,”屠渊拿出会谈的态度,说,“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从我带你离开警署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俩就开始同舟共济。”
沧余说:“我拒绝参与你那无谓的政治斗争。”
屠渊遗憾地说:“可你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点所有人都一样。”
沧余挑眉,问:“你是在教育我吗,屠渊殿下?”
“我是在——”屠渊低下声音,说,“带你回家。”
“那好啊,”沧余歪了歪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