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一片寂静之中,血水滴落的声音分外清晰。
好像落在金钵之中,回音幽远,带着禅意。
细如丝线的小雨落地,血腥味从殿中飘出,融进雨中,连山中升腾而起的水雾都泛起血腥气。
泥像原本是黑灰色,被雨雾浸润,颜色更加深沉,从冷硬变得柔软,就仿佛突然有了血肉。
那些形态各异的眼瞳无声无息转动,牢牢锁定姜予安,随着他身形移动而转移方向。
每当一座雕像将视线落在姜予安身上,便有一种无形的牵引力降临,想将他带去雕像身前。
姜予安不疾不徐,缓缓走进寺中。每一步落下都比平时沉得多,只要他稍微放松,必定会被雕像摄走,再被瓜分。
他走过的地面,石板都陷下三寸有余。
牵引力越来越强,好似有无数尖利指爪伸来,按住他的身体各处,想大力扯开,分食殆尽。
在巨大的压迫之下,姜予安全身骨节轻鸣,仿佛一树繁花次第开放,声音轻而脆。
姜予安已经站在了殿门外。
朱红的寺墙,明黄的瓦片,黑色大门油漆已经剥落许多,此时半开,露出大殿正中的佛像。
那是一尊做工粗糙的泥像,灰白色的泥还未干透,好像是某个顽童信手捏出来的东西,十分粗陋。还在泥像脸上勾勒出上挑的嘴角,仿佛微笑。
泥像微微向下倾斜,凝视着下方的祭台。哪怕做工随意,也远比外面的雕像更加渗人。
进殿的人第一眼望上去,会下意识把它当成活物,而不是泥胎,仿佛下一刻祂就会倾身,贴近下方跪拜的人。
林文杰跪伏在泥像身前,他面前有一个金钵,已经盛了半钵血。金钵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那是以某种特殊的文字书写的经文,代表“祭献”、“如愿”。
四人背对泥像,伸出一只手,把割开的手腕悬在金钵上方,维持着一种僵硬扭曲的姿势。
温热的血液身体中流失,很快变冷,从四人交叠的手腕落入金钵中,滴答滴答,越来越快,金钵中的血却始终维持着固定的高度不变。
四人无法控制身体,甚至看不到身后的神像。
他们绝望地看着殿门,背后的阴冷感越来越强,就好像背后的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泥像在倾斜,祂向前躬身,幅度越来越大,即将从神龛脱离,压到那四人背上。
“沉眠于沼泽的灰目之王……”
“执掌腐朽与新生之权柄……”
“您最虔诚的信徒向您祭献……”
林文杰却对这样诡异的变化期待无比。
他仰头看着泥像,呢喃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并未发现自己扶着金钵的手,渐渐泛起泥土一样的灰白色。
殿內潮湿阴冷,明明很空旷,置身其中的人却有种在泥沼中呼吸的感觉,连气息都带着腐烂的泥土味。
作为祭品的四人不再共享灰瞳的视角,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体中,却无法移动。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发冷、颤抖,出现幻觉——
这里不是什么庙,而是一望无际的沼泽。
无尽白骨在沼泽中沉浮,灰色雾气诡异不祥。一尊形态无定的伟大存在沉眠于雾中。
庞大的身躯上长有无数眼睛。其中一只睁开的灰瞳中,倒映出祈求的林文杰——
“我祈求一种能彻底杀死姜予安的手段。”
“这样,我才能真正得到他的灵感……”
林文杰并不是第一次许愿了。
唯独在姜予安身上出了意外,频频失败。
金钵里的血咕嘟咕嘟冒泡,渐渐浑浊起来。泥像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天平。
林文杰将金钵放上去,但另一边太沉。
天平无法保持平衡。
金钵所盛的是林文杰支付的代价。
另一边的托盘代表他的诉求。
“四个人也不够?”林文杰诧异。
这次活动报名的有三十多人,除去教派需要的二十人,应该有多余的祭品,能供他支付代价,不知道那些人到了哪里。
当他想把金钵从天平上收回的时候,却发现金钵已经和他的手长在一起,一向沉稳的林文杰终于露出几分惊慌之色。
他试图将金钵摘下,但金钵已经和他血肉相连。无奈之下,林文杰只能用匕首将手掌上那层皮肉削去,整只手血肉淋漓,被整整削薄了一层。
“啊——”林文杰痛得低呼一声,又咬紧牙关。
那些祭品怎么还没来?
要是准时到达,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金钵从林文杰手上脱落,翻倒在地,底部还沾着一块血肉淋漓的人皮。里面盛的血洒在殿中,仿佛源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