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不是第一次来了,他从容恭敬的跟在保镖身后一路往正厅走。
周淑琴现在已经明白了,“三爷”可不是随口一说那么简单。
她平常听魏九背地里“韩三韩三”的叫,自然也有几分轻慢。
今天,上了香山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她不觉有些好笑,枉她平常自认聪明伶俐,差点儿让人给坑了。
别人是背后抱怨“主子”,随口发发牢骚,她倒当真了?
周淑琴收敛起心神,打起全部的精神跟在魏九身后。
保镖伸手推开正厅的门,自己躬身退后。
魏九领着周淑琴迈步进了正厅。
韩铮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半眯着眼不语。
魏九上前一步行礼,说道:“魏九思虑不周,深夜惊扰三爷,望三爷海涵。”
韩铮“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魏九把手心里的汗在裤子上擦了两把,轻声说:“深夜打扰三爷,是为了沈家的事。”
他偷偷瞄了韩铮一眼,三爷表情没有变化,那就是让他说下去。
魏九组织一下语言,看着韩铮的脸色说:“沈大少爷突然离世,只余孤儿寡母,现在沈家无人主事,古代幼主登基还有垂帘听政一说,沈少夫人想暂时接管沈家,抚养幼子成人,此事是沈家家事,只是……”
韩铮说:“知道了。”
周淑琴有点急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轻声说:“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望三爷垂怜。”
她顿了顿又说:“有人如果做了沈家的家主,只怕三爷此生,再难偿夙愿了。”
韩铮说:“沈家的事,我不插手。”
周淑琴心中惊讶,这么简单?三爷竟然,半个字都没提沈瑜,难道,这两个谈崩了吗?果然,男人最是靠不住的吗?
魏九心知不可能这么简单,他问:“那沈氏股份的事?”
韩铮说:“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他说完,伸手端起了茶碗,魏九会意,这是三爷不耐烦,端茶送客了。
他带着周淑琴告辞出来,一路上周淑琴都在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九只说:“后天,就知道了。”
韩铮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不语。
似梦?似幻?
沈瑜上了香山之后,他告诉自己梦就是梦。
梦里沈瑜并没有来,他去了王家,去了郑家,去了好几个股东的家里,就是没想起来到香山来求自己帮忙。
这个冤家,他明明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几句话的事,他就是不来,就是不来。
他知道,沈瑜在沈家那个狗屁祠堂里说过,以后再也不见他,竟然就真的不见他了……
韩铮的眼里闪过一丝委屈。
韩铮恨恨的想,他就应该像梦里那样,看着沈家人都死绝了,再把鱼儿抢回家,从此后,没有沈家小少爷,没有沈家家主,只有他的鱼儿。
他们像小时候那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儿,一起读书,每天都粘在一起。
没人的时候,他就把鱼儿抱在怀里,鱼儿紧紧的揽着他的脖子,跟他撒娇,一声声的喊他“哥”。
是的,在沈瑜心里,自己才是他哥,而不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沈家大少爷。
后来,后来……
韩铮想起花房里的那个午后,鱼儿睡在花房里的那张长椅上,自己紧紧的抱着他,没忍住,偷偷的吻上鱼儿的嘴角,那样柔软,那样细腻,是鱼儿独有的,香甜的味道。
他的心狂跳如擂鼓,一抬眼,就撞进了鱼儿带着笑意的凤眸里,那一刹那,心里甜的像喝了蜜一样。
鱼儿葱白细腻的手指紧紧的揽着他的脖颈,乖巧的仰头承受着他的怜爱。
清沏的眼底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依恋。
那是韩铮一生当中,少有的,幸福的时光,他恨不能时光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不要再流动。
可是如今呢?他想见鱼儿一面都不容易,韩铮的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该死的沈家,他真想……
夜色中,韩铮想起了<牡丹亭>的唱词: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己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