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橙坐在宽大的轮椅之中,双眸被温热的手掌覆着,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俞寒洲的手心有茧,厚厚的,很是粗糙,想来是常年习武留下的,与馥橙这般养尊处优、矜贵柔弱的贵公子截然不同。
先前听春喜说过,俞寒洲似乎什么武功都学,枪法剑法棍法……每日天还未亮便起身习武,夜里为老皇帝批改奏折,宰相府的烛火常常亮到了二更才灭。
他似乎什么都会,也什么都能解决,就没听过,有什么是俞寒洲摆平不了的。
可俞寒洲为什么现在还要这般拼命?明明已经权倾朝野,老皇帝也什么权力都交给了他,再没人敢同他作对。
馥橙这样想着,就要开口问。
可话到嘴边,他想起刚刚俞寒洲问他是不是想赖账……这个问题他还没有回答,直接说别的好像在转移话题,不太好。
他觉得俞寒洲可能会生气。
馥橙微微蹙起眉,被茧子磨得有些痒,他不太习惯地想往后仰,可单薄的脊背一往后倒去,就触到了椅背,再也没地方可以躲了。
俞寒洲似乎铁了心不让他看,任由少年眼睫宛如脆弱的蝶翼般频频扫过掌心,带来麻痒的感觉,却依旧未曾退让。
馥橙听着四周传来的呜呜风声,感受到男人有些不寻常的沉默,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两下。
他瑟缩地捏紧了俞寒洲的折扇,又捂了一会儿暖炉,才有些迟疑地缓缓道:
“我只是觉得,你对我挺好的。”
“对我好,应该会帮我,就试一试。”
这是实话。
可却是听多了阿谀奉承、唾骂污蔑的俞寒洲未曾听过的实话。
俞寒洲单手撑着轮椅扶手,远看仿佛将馥橙圈在怀里似的。
他缓缓俯身,靠近了少年,开口吐出的声音却低沉得有些沙哑。
馥橙听见他低低问了一句:“试?”
“你为我说话,甚至未曾接触过我,便笃定地同丫鬟解释本相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送你的任何东西,以往一概拒绝,如今却接了。”
“太子邀你,皇后有意害你,你便命人来寻我,要我做灯哄你开心,要我的庇护。”
“只是试一试吗?”
男人喑哑的声音仿佛带了灼人的温度,烫得馥橙微微偏了偏头。
他直觉此刻的俞寒洲跟之前的似乎不太一样,可馥橙看不见男人的脸,没办法判断对方的情绪。
少年神色茫然,双颊恍若初冬枝头堆砌的雪,白得有些荏弱,他这样身处黑暗中,周身充斥着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气息,强硬无理得像是侵.略,可他却没有反抗。
俞寒洲闭了闭眼。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神色。
馥橙什么都看不见,也就不知道男人盯着他的眸色是如何复杂难言,又多少次试图从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点点习惯的小动作,反复想要确认他的身份。
仿佛能透过这过于秾丽惑人的皮囊,看清他内里的灵魂。
可事实上他从小被子妖,到成为这个世界的馥橙,时间委实过于短暂了,又经历了先前那样的事,遭受重大打击,根本没人能就此断定,他如今在想什么。
说他被太子伤到,心灰意冷,故意气太子亲近俞寒洲,也说得通,说他变了个人,放弃太子,欣赏俞寒洲,也说得通。
可这不是俞寒洲想要的答案。
从头到尾,俞寒洲想要的,都不是曾经爱慕过太子的那个“馥橙”。
而他和“馥橙”,也不是最近才见过。
馥橙之前就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被问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有些懵懂地歪了歪头,反问:
“不行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确实只是凭着直觉去做那些事,而俞寒洲也来了。
不过,馥橙到底不是多么没良心的被子妖,他想了想,还是道:
“我想这么做,才做的。”
“要是你觉得不好,就当没发……唔……”
馥橙微微睁圆了眸,只觉唇上被粗砺的指腹用力碾过,揉得他有些疼,顿时不敢说话了。
俞寒洲也似乎并没有欺负他的意思,堵了他剩下的话后,便收回了手,沉默不语。
这其实很不像俞寒洲平日的作风,起码八面玲珑见人就笑的当朝宰相从来不会做无效的沉默,更不会浪费时间。
可这会儿,男人眸色沉沉地盯着不明所以的馥橙,却像在等待什么。
然而馥橙又哪里知道对方想听什么,他两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人,大多时候都是药罐子病秧子,很多事能看懂还是靠着那么一点天性,还有无所不知的占星术。
可是占星术不能对俞寒洲用,这男人心思深沉,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馥橙琢磨了一会儿适才的对话,才试探地伸出手,轻轻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