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下雪啦!
办公室的女孩子们率先欢呼起来。
“好想请假去西湖边看看雪啊~”
“是啊,是啊,我来杭州两年了,还没好好逛过西湖呢?”
“想什么好事呢?你手上的案子做完了吗?哪有时间消遣啊?”
“诶,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我感觉一年老了十岁。”
听着同事们叽叽喳喳的聊起来,顾修常默默地去阳台点上了一支烟,看着楼下的花坛里郁郁青青的灌木上慢慢积攒下了雪花,好像是夏日的抹茶覆上了奶盖。这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啊。
在杭州工作三年了,顾修常偶尔也去过几次西湖,可是他还从未在下雪天去过那里,他多么想像张岱一样,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往湖心亭看雪。
可繁重的工作像镣铐一样束缚住了他,他只能在写字楼里想象着,西湖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美景。
没来由的一句诗涌上心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顾修常重新又点燃一支香烟,胳膊伸出窗外,感受着阵阵寒风,也请北国来的风品一口南方的温柔。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的震动了起来,原来是老妈打来的,老妈很少在白天打来,顾修常有点纳闷,但还是麻利的接了起来。
“老家下雪了,用不用给你寄床被子啊?”
“快过年了,啥时候找个对象回家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舅妈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来着。”
“咱家杀年猪了,你爸把下水给分了。”
……又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其实顾妈也不在乎儿子怎么回答,她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
平时顾修常会很有耐心的一一应和,但现在不巧,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手上刚到了一个加急的IPO案子,作为工作组长的他压力还是有点大的,手底下的人都等着这个案子过年呢。
想到这里顾修常的语气不由的加重了一分。
“妈,还在上班呢?”
顾妈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也在寻找一个方法,好顺利的说出接下来的话。
随即,冰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哽咽,“修远他,他没了。”
顾修常不知道后续是怎么应付自己妈妈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香烟已经烧到屁股了,一股灼热的痛感从指尖涌向心头。
顾修常只犹豫了一秒钟便冲进了主管的办公室里,他的内心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悲伤,他甚至已经不能思考,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回家!
主管姓高,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文文静静的,带着眼镜,是个加班狂人,点开公司内部头像,可以看到他获得的勋章,三周年、五周年、培训达人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抗疫先锋,能获得这个勋章的人凤毛麟角。
疫情期间他自愿被隔离在公司,以一人之力挑起整个部门的重担,创造了连续高强度工作23天的记录,公司也没有亏待他,他成了公司的top100,掌印也留在了公司正门的墙壁上展示。大家都很敬服他,因为他的位置是他用拼命换来的。
今天的老高头发依旧乱糟糟的,一点也不像金融精英的样子。老高平时也没有架子,见顾修常进来了,他一边揉着腰一边自顾自的说着话。
“昨晚陪王总喝到半夜,今天一早就被喊过来紧急开会,我这老腰受不了啊”
“中饭也是在会议室里对付的,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很大,问题很多。”
紧接着主管的眉毛又皱在了一起,顾修常低着头,并不松口,眼角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雾,透过薄雾,视线刚好瞥到主管眼角的皱纹,顾修常完全不知道主管在说些什么,只注意到主管嘴角张合,眼角的皱纹终也跟嘴角的法令纹相聚再分散。
“你堂哥关系跟你很近吗?”
顾修常依旧木讷,他的心早已飘出了这间办公室,穿过十年时光,跨越万里山河,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地方,回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故乡。
他跟堂哥关系近吗,血缘关系上好像也没有很近,情感上却超过了所有兄弟,该怎么描述二人的感情呢?这么说吧,在那个小小的庙村,在那个他俩成长的天地里,世界仿佛没有了别人。
主管终于松口了,“也罢,但是三天假太多了,正好今天是周五,下周一你就回来吧。”
“不用走请假流程了,算是给你前期加班的调休。”
“你也知道这个项目有很多数据离不开你的润色,早点回来啊,年终奖少不了你的。”
顾修常从容的走出了办公楼,他甚至都没有再回一趟出租屋,只回家三天,确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他查了一下机票,时间合适的要一千四百块,凌晨的依旧只要五百块。
虽然工作好些年了,也有了一定积蓄,支付好一千四百元后的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