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是门学问,心里想着容易,可真开口,就难了。
艾月的难,是她曾义正言辞的跟艾树东说过她不会再碰泥塑,不会再做泥塑;她的难,是从小被艾树东教授着学了学习泥塑,做出来的却是这么个鬼东西;她的难,是羞于启齿她在泥塑上的天赋真的很差劲,对不起艾树东的教导,也接不起非遗传承人的棒子,是她不愿去承认自己的失败。
即便是她从来不愿往这个方面去想,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她对泥塑的避而不做,就是她在逃避,她在害怕,她在害怕失败,害怕面对艾树东失望的眼神,也害怕这么多年对她的细心教导发现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料。
但即便这样,艾月还是要踏出这一步。
她上楼去将自己做的那个失败的泥塑肖像搬了下来,她需要重新去做。
于春芳见她端着一团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皱着眉头问了句:“你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艾月脸上挂不住,心浮气躁的说:“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于春芳听着她枪子儿似的话,眉头皱的紧紧的,正欲嚼她几句,艾月已经去了后院的小屋子里。
“你爸刚出去了。”于春芳在她身后喊道。
艾月脚步一顿,转身问:“去哪了?”
“买东西去了吧,有事儿啊?”
“没事。”
艾月进了后院的小屋子。
艾树东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见艾月在掰弄泥塑,他只看了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在等艾月开口。
艾月在等他问。
两人默默的各干各的事,最终还是艾月没忍住,说:“爸,我捏不好。”
艾树东仍旧是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他只看了眼艾月的泥塑就知道第一步的造型就出了问题。他刚想说教,又怕受到女儿的抵触,就只指了下她的泥塑:“形的问题,你就把她想象成是你的那个什么3d模型吧,先给她,建,建建什么?”
“建模。”
“那你建模。”
艾月不会吗?她会。艾树东教了她这么多年,只不过多年没碰过,她很生疏,那些技巧她也没来得及捡起来。
艾月真就开始手动建模了。父女俩没再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艾月努力回忆着以前学泥塑的技巧,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她专注于手中的泥块,试图将那模糊的记忆变成具体的形象。她在动的时候,脑子里那些被压在最深处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朝外翻涌。两个小时过去了,艾月的作品渐渐成型。她看着面前的泥塑肖像,又看了看庄雅凡的相片,有些像,又有点不像。但比之前那摊烂泥确实要好多了。
艾月叹了口气。
艾树东闻声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头看了一眼艾月的泥塑肖像,点了点头,“还不错。”然后他又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艾月不满意,但她也知道,以她的实力,这就是最好的。但她要给庄雅凡的,不是她做的最好的,而是跟庄雅凡最像的泥塑肖像。想到这里,她只能诚恳的向艾树东开口:“爸,你能帮我调整一下吗?我觉得还是不像。”
艾树东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想到艾月好不容易才拿起土,他怕自己的拒绝把她推得更远,只能点头:“行,你在边上看着。”
艾月连忙让开自己的位置,让艾树东坐了过来。艾树东先是专注的看了看庄雅凡的照片,而后再专注的审视艾月做的泥塑。这尊泥塑的人物形象,双臂舒展,面部表情生动,仿佛正在诉说着某种情感。然而,对于艾树东来说,这尊看似完美的泥塑仍有许多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轻轻抚摸着泥塑的表面,指尖在细节处留下一道道印记。这里需要加深一下眼窝的深度,使眼神更显深邃;那里腮部的肌肉线条略显生硬,需要柔和一些;还有手部的关节处,似乎有些过于粗壮,不够传神。
随着艾树东手中的雕刻刀轻轻挥舞,那些微小的改变开始显现。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逐一细致地修改着。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像是为泥塑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在艾树东的巧手之下,原本生硬的泥塑逐渐变得栩栩如生。
艾月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的目光专注地投向艾树东手中的泥塑。这是一个她做的,尚未完成的作品,一部分细节正在被艾树东精心地修饰。在灯光下,泥塑上的每一道线条都仿佛有了生命,闪耀着淡淡的光芒。
她看着艾树东的手指在泥塑上游走,对一个地方不断的进行修改,完善,力求尽善尽美的样子深深的感触到。看着那尊与庄雅凡并不太像的泥塑一点一点的变得与她几乎一模一样,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艾树东的实力,也低估了泥塑在他心中的存在。那可能是一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也可能是从一而终的信仰。
艾树东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看着面前的泥塑,又看了看庄雅凡的相片,眼神里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