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石碑上那八个大字的,毕竟这可是书院建立以来,第一位敢在这石碑上胡作非为的人。再加上书院里的日子乏味,但凡发生一点有意思的事情,这些弟子们便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凑上去看热闹。
云川难云,书院不书。
这八个大字实在嘲讽意味十足,听说还是那小女郎咬破舌尖写下的,围观的弟子都是来看热闹,倒还真的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把这几个字怎么办。
“那小女郎还挺血性......”有弟子想到她咬破舌尖的那一幕,有些龇牙咧嘴的说道。
围观的弟子中,有人也咂了咂嘴感慨道:“可不是,这是行草吧......看这凌厉的笔锋,便能想得到那小女郎当时的气性肯定不小。”
周长济此时已经在人群中盯着那几个大字看了好一会儿。
这确实是行草,他自己用的是行楷,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样的字体。当初他便想练这行草,只是父亲说这样的字体太过不羁,显得人轻浮,他便作罢。
只是如今他眼前的这种行草,却没有半分轻浮之意,反而有种苍劲之美,竟能让人感受到行笔之人当时的愤慨......
第一眼看到那八个大字的时候,周长济便一直沉默到现在。
初初一看,大家原是不相信这么遒劲的字会是一个女郎写的,毕竟女郎大多手臂无力,字迹也多是秀气内敛的风格。但听着身旁有目睹全程的弟子说的话,众人也不得不相信,这确实是一个女郎的字迹。
旁边几个跟着周长济一起出来的同窗们,也在看到那几个大字后,一个个哑口无言。
那肤色较黑的女弟子,名叫范燕,是大同县本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家族出身。范氏向来以书香门第自居,族中出过几位进士,便是如今也还有人在各地做官。
范氏一族的女郎大多都是清高自傲,但在面对周长济这样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时,一向自傲的范燕也忍不住想要奉承讨好,他们这样的九流小家族若是能跟周氏拉近关系,从中得到的好处简直难以预估。
范燕看到周长济一直盯着那几个字,半天一言不发,便忍不住壮着胆子凑上前,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周师兄,书法向来没有高低之分,你的字在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眼里就是最好的,这小女郎也不过是哗众取宠,就是拍马也不及你半分!”
周长济闻言,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表情却冷了下去。
旁边的弟子们还不知道范燕这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纷纷出言附和:“对,听说这女郎只是乡野出身,她写的字又怎配和周师兄相提并论。”
周长济的表情已经是冷若寒霜。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群中却突然走出来一个老头,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眯着眼睛盯着那石碑上的字看。
众弟子见是他,当即低头拱手作礼:“陈夫子好。”
陈夫子低低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慢悠悠的走上前去,待他眯着眼睛看清楚那石碑上写的是什么之后,却突然哈哈一笑。
陈夫子笑完便摇了摇头,扭头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字:“好字。”
陈夫子是谁?这位夫子虽然没有写出过什么名篇,在书院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但偏偏很不巧的是,他是一位专教书法的老夫子,在书院已经呆了近四十年。
凭着一手出众的章草,这位老夫子在云川书院之外也是小有名气。
陈夫子都说是好字,这下谁敢再质疑那石碑上的字?刚刚还在出言奉承的范燕,此时脸上已经是青一阵红一阵,她只感觉自己的脸现在正火辣辣的疼。
周长济这时缓缓回过头来,俊脸紧绷,漠然的眼神落在旁边这女弟子的身上。
他突然冷冷的出声道:“既然你说书法无高低,那为何又将我的字算作最好,还是说,字好不好,原来是凭出身决定的?”
说完,周长济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双唇紧抿,面无表情的扭头便进了书院。
只留下原地一堆一脸尴尬的弟子,大家都只是随口拍个马屁,谁知竟拍错了地方。
而范燕更是满脸涨红,直觉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