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夜已深,外面明月高悬,寝殿富丽堂皇,悄无声息。
辰安长公主沐浴后坐在妆镜前,身边只留了宋女官一人服侍。
她凝视着镜中,徐徐启唇,“都安排好了吗?”
宋女官正拿着玉梳替主子打理长发,言:“回主子,主子北上祭奠韩将军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便可启程。”
“本宫问的是大狱那边。”
宋女官应道:“主子放心,楚大人已安排好一切,随行押送的都是信得过的人,路上定会对姑娘多加照顾。”
辰安长公主神漠然,“赵达从前对本宫唯命是从,不会无缘无故生了异心,背后定有人在兴风作浪。”
“赵将军从前誓死追随韩将军,韩将军去后,他是第一个投向主子的武将,最为忠心,他若与主子离心,多半与韩将军有关,主子亲赴北疆祭奠韩将军,一定能安抚他们。”
“可本宫一点都不想去看他,本宫将他葬得远远的,便是再也不想与他相见,时至今日,本宫想起他那自私自利的模样仍是恶心!”辰安长公主的目光渐冷,变得霜寒。
镜子里,薄纱的外衣让肌肤若隐若现,也遮不住心口上的旧伤,是一道寸长的刀痕。
旧伤已愈,心伤难愈,她每次看见这道痕迹,就似被人揭开了心里的疤,露出了血淋淋的伤。
“都以为本宫是仗着的他兵权才有了今日,可本宫根本就不稀罕,他夺走了本宫最珍视的东西,即便他死了,本宫也依然被他困于深渊,这十七年,本宫没有一日不悔恨自责!”辰安长公主握紧了妆台上的一支金步摇,边角扎得掌心生疼,她仍是不松手。
宋女官心疼主子,慢道:“好在主子撑起了东宫,护着魏王殿下平安长大,只要能让君上能履行诺言,册立殿下为太子,待殿下登基,一切就都过去了。”
辰安长公主冷笑了声,“那是十多年前的约定,你看他如今的样子,他肯立阔儿为太子?除非本宫拿把刀架他脖子上!”又言,“本宫动了他在朝中苦心经营的势力,让他自危,他即刻就去与卫国结交,想与卫国联手对付本宫,本宫这个弟弟,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辰安长公主沉眼看向手心的步摇,不禁喟叹,“皇帝,没一个好东西!”
宋女官劝道:“主子宽心些,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
辰安长公主起身走向床榻,另问:“阔儿这几日如何?”
“回主子,魏王殿下昨日见了傅家姑娘,总算肯好好用膳了,主子那日斥责殿下,罚殿下在先太子灵位前跪了三日,想来殿下也已经想明白了,主子仍不肯见殿下吗?”
辰安长公主不置一词。
拂晓,天还没有亮,李暮霭跟着狱卒缓步走出大狱。
楚明玄等在外面,注视着李暮霭出来,神色凝重。
李暮霭笑了一下,“师兄。”
楚明玄走近,遗憾地说:“长公主殿下要赴北疆祭奠韩将军,青蕊随行,我得留在京城照看魏王殿下,不能远送。”
长公主要去北疆?李暮霭记得,韩将军战亡后被就近葬在了北疆,挨着北凌和永国那边,长公主从来没有北上祭奠过,每逢韩将军忌日,都是在京中设祭礼。
楚明玄眼神坚定,认真地道:“暮霭,此去路远,好好照顾自己,等风头过去,我即刻接你回来,一定!”
李暮霭仍是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地点了头。
圣旨是三天前下的,敬安帝选的地方是丹州,地处卫国和大邺交界处,是一座边关小城,也是从卫国来大邺的必经之处。
他们没有拿囚车关她,而是给她备了一辆小马车。随行押解的人约有三十来个,都是重华宫的侍卫,带头的官员是她师兄的心腹。
墙后,李阔披玄色披风,已在这儿看了多时,他的前面站着姑母辰安长公主,同样披着一袭暗色披风,与他隐匿在夜色中。
李阔不禁问道:“姑母,我姐要去哪儿,是叔父圣旨上说的丹城么?”
“去北凌,明玄已经安排好人手,等她们到了丹城,就护送她们穿过卫国前往北凌,只有离开大邺,君上才无法对她下手。”辰安长公主目送车马远去,眸色愈加沉黯,“本宫掌着大邺的朝政兵马,却保不住她,还得拉下脸,求北凌代为庇佑,阔儿你不觉得很戏谑?”
“姑母……”李阔心里很沉,除了姑母的话令人难受之外,他还明白,他姐这次去了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都没来得及和他姐告个别。而他和傅元薇之间虽有诺言,但前路依旧迷茫。
辰安长公主转过身,看着李阔正色道:“所以阔儿,你当下想的应是怎么把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而不是惦记儿女情长,否则你所在意的人,你一个都保护不了!”
李阔揖手,“姑母说得是,我定铭记于心。”
辰安长公主带着李阔离去,走到半道上,碰上了迎面过来的朱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