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幽觉得事情不太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颈间的白绫,赶紧取了下来。
跳下垫脚的高凳,她一把扯下房梁上悬好的白绫,嫌弃地扔在地上。
望幽莫名看着眼前的上吊现场,杵着下巴,开始回想她是为什么就要准备悬梁自尽了。
傍晚的时候,江空青回了府,她照常带着炖煮了一天的补汤去了书房。
可门口的侍卫却说王爷公务繁忙,连门都没让她进。一向贤妻良母惯了的她不吵不闹,只将补汤留下便转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可望幽前脚刚出寒松院,后脚便远远看见赵苑诗款款而来。
她侧身躲在树后等了一会儿,果然看见赵苑诗被侍卫们恭敬迎着,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她刚刚被拒之门外的书房。
望幽垂下了眸子,哪怕这样的场景她早就习以为常,可心里却依然酸涩难忍。
还不等身后丫鬟春月安慰,便看见院中出来了两个婢女,手上端着一托盘的碎瓷片,仔细瞧去,正是她刚刚送进去的盛补汤的碗。
“这赵侧妃还真受宠,不小心打碎了王妃刚刚送来的补汤,王爷不仅没生气,还紧忙关心她受没受伤……”
端着托盘的婢女啧啧感叹,脸上一副艳羡的样子。
“你懂什么?”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婢女回道。
“赵侧妃才是我们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二人从小青梅竹马,要不是圣上赐婚时指了那位,现在这秦王妃还指不定是谁来当呢!”
“原来是这样,那王妃还挺可怜的,虽然生的那样好看,但王爷看起来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
二人渐渐走远,依稀还能听到她们对王妃的唏嘘。
望幽揪住了胸口,觉得那里更难受了。
“王妃!这些丫头口无遮拦,您打发了她们便是,可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春月看着望幽,脸上尽是担忧。
自家王妃向来端庄贤淑、不争不抢,每每受了委屈都往自个儿肚子里咽。嫁进王府的这些时日,她眼看着她越发消瘦,实在担心她为此再伤了身子。
“算了,她们也没说错。”望幽摆了摆手。
她本就是被一道圣旨送进秦王府的外人,虽是明媒正娶,却到底比不上人家十几年的情分……
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的郁结却怎么都消散不了。
回到自己院中,望幽越发难受。
想起及笄礼上初遇江空青的心动,洞房花烛时看见他的喜悦,再想到这些年他对赵苑诗的偏爱和对自己的冷待,望幽这心上似被人又刮过了一刀。
都说钝刀子割人才最疼。
江空青的漠视和赵苑诗的为难,就像这钝刀子,每日每夜都在磨着她的心。
她生性温良端淑,从小被人教导宽容大度,以夫为天,却因放不下心中痴念,爱而不得,这些年过得格外纠结。
看着这座她逃不出去的牢笼,想到自己一生注定只能成为他人恩爱的附庸,成为众人怜悯的对象,望幽不禁悲从中来,顿觉了无生趣。
于是她屏退了下人,在屋里用白绫悬了梁。
回忆至此,望幽眉头皱了起来。
很好,她没有失忆。
悬梁的前后因果她都记得,她甚至记得背后说她可怜的那个小丫头衣角绣的花样。
她记得自己是当朝左相嫡女望幽,被圣上赐婚给秦王江空青。
也记得自己因及笄礼上的惊鸿一面而爱慕江空青,更记得江空青坦言此生只爱赵苑诗,并不顾众人反对纳了她为侧妃。
可是她为什么会想要自尽?
望幽记得一切,可她并不觉得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自尽。
就因为爱而不得?
可她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对江空青的爱慕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这份爱慕是如此的模糊和空洞,以至于她开始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审视。
至于心中郁结?
望幽更觉得不太对劲。
她并不是会轻易纠结的人。
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父母说她温顺,圣上说她端淑,春月说她大度,江空青说她呆板。
不,都不对。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她内心甚至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排斥。
看着地上躺着的白绫,望幽突然觉得这世界处处都变得违和起来。
记忆中的自己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记得,但她却再也无法共情那个自己当时的感受。
就好像……
换了个人一般。
她到底怎么了?
望幽看着窗外升起的月亮,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
翌日,望幽觉得事情的走向越发诡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