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太大,四个家政阿姨花了一下午才基本收拾完毕。还剩下一些她特意提醒过不要动——比如这间卧室,书房和手工房——的地方,需要她自己动手。
“那也等会儿再说嘛。”
挣扎无效,还是被捞回去了。
她有点郁结,想再说点什么,但又在低头看到那颗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后又咽下去。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好疲倦。
刚一沾到枕头和怀里体温熟悉的人,整个面容就完全沉静下去,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了。
明明醒着时,即使用眼罩遮住眼睛也挡不住那股锋芒毕露的凌厉劲和压迫感,睡着以后看着却格外柔和无害,甚至还有点乖。
“要不……”她想了想,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声音不自觉低了很多,像是怕惊醒什么,“下午我自己出去吧?”
没有回答,大概是真睡着了。
她叹口气,伸手进被子里轻轻摸上对方的后背。
掌心之下不是由术式构建的,永远不可触及的虚空,而是无比真实的,带着比她掌心温度更高的体温,还有廓落分明的肌肉。因为没怎么用力而放松着,摸起来有种非常舒服的弹性。
静静放着一会儿,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她曾经默数过,发现静息状态下,五条悟的心跳频率比她要慢一些。这种频率显然是只有睡着了才会有。
鼻尖萦绕着有点过于浓烈的甜香味。
是他头发上的。
自己刚买的新洗发水。
她怀疑这人昨天晚上急吼吼爬床睡觉之前,根本没来得及把头发上的泡沫彻底清理干净。
不过也用不着问,或者说也不是没问过。
问就是“不是你说不洗就不能上来,人家都累成那样了诶。而且除了在家,无下限一直开着,什么东西都碰不到我,一点也不脏”如此如此,巴拉巴拉,叽里咕噜。
她怀疑地摸了摸那头胡乱支棱的头发,倒是一如既往地顺滑,没摸到什么奇怪的触感。
快中午时,她一鼓作气从这个盘丝洞里逃脱出来,外套都来不及拿,顺手打开客厅空调取暖。
因为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所以她没有准备什么新鲜食材在家里,这会儿出去买已经来不及了。
将冷藏柜里的几包晚上做饭能用到的东西拿出来,顺手塞进中间解冻层。她站起来看向刚走出来的男人:“中午出去吃?”
听到这个问题,五条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嘴里含着牙刷含糊几句,打开保鲜层,眉毛皱起来:“你这几天都吃了些什么?”
“这个。”他边说,边拎出一盒还没吃完的芝士蛋糕,还有一盘只剩两个半的外卖寿司,“赏味期过了吧?还在吃?”
“赏味期而已啊。”她一直都是不太在意这个的。
真正的求生勇士敢于直面赏味期一星期过后的食物,而且那不是还有代表真正变质的最后期限。读书时代挑灯夜战时,只要是眼睛觉得可以吃的,都能无所畏惧地吃。
又听到这句话,五条悟将牙刷咬得脆响一声,转头看着她。
勉强睡醒后,那双蓝眼睛再看人时,总会带着种无法忽视的清锐感。灯光落在他眼睛里,就像是水珠滴在蓝钻表面,溅开一阵让人心神晃然的光辉。
“不过已经没吃了,就是几天前吃了以后忘在那里了而已。”谎话,昨晚就是靠这些糊弄的。不过她说得跟真的似的,脸上半点不露怯。
五条悟听完没说话,转手把它们头也不回地扔进垃圾桶里。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看到的,反正扔得分毫不差。
预定的餐厅有些远,得开车过去。
五条悟刚坐下,把座椅调整一大截,抬头看到她也在调整座位,顿了顿,唇线抿着。
他伸手搭在方向盘上等她系安全带的时候,顺手也调了后视镜的位置,手指点在皮质护套上:“这是和谁一起出去搭车兜风了?”
不然她不用调整位置。
“那天去机场接了杰。”她回答,然后才意识到,“这时候倒是注意得这么细。”
平时在家去游戏房边吃边玩,还能忘记自己夹丢一个鱼丸滚进柜台底下,长出来的一团生物复合体差点把昨天的家政阿姨吓到晕厥。
“没办法呀,谁让我女朋友这么漂亮可爱,谁看了都会惦记的吧。要是在我快累死在外面的时候,你还和其他人开车私奔的话,绝对会心痛到死掉的诶。”没影儿的事被他说得好像有点真委屈上了。
车子滑出停车位驶向目的地,深色的车窗像是胶卷,由慢到快地流淌出窗外的冬日风景。
她面无表情,用承诺重要事的语气回答:“哦,是吗?我不信,下次我试试看再说。”
“真的假的?!”他转头看向她,被她一把贴上脸将头转回去。
“看路啊。”她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