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之觑了一眼纸上完全陌生的字迹,脸上挤出一丝苦笑。
“臣不会签。”
阶下颀长的身姿立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柴珏批完手里的奏章,随手放到一边,抬眸睨了他一眼:“不签,你今日走不出这泰和殿。”
“臣自问安分守己,并无逾矩之处,若是陛下公私不分,臣无话可说,但臣绝不会签这和离书。”
“驸马!”陈垣在一旁小声制止,他对齐景之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公主把他看得极重。若是他惹怒了陛下,吃了亏,公主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父女之间免不了再生龃龉。
果不其然,柴珏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筠儿放肆也就罢了,他算什么东西!
“你要是签了,朕可以考虑,放齐家一条生路。”
齐景之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齐家是齐家,她是她,臣不会再用公主做任何交易。”
“天家无私事,齐景之,齐家如今这步田地,你就没有想过,公主也参与其中?”
齐景之没有丝毫迟疑:“她不会。”
“她怎么不会!”柴珏坐直了身子,撑着桌案:“她是朕的女儿,是大周的公主!”
“在陛下的眼中,或许是,可在臣的眼中,她只是她。”
柴珏万没有想到一个没落的世家子,无权贵相扶,无功名傍身,在他面前竟也这样硬气。
“你不怕死?”他的语气锐利如刀,浑身散发出一种威胁和恐吓的气息。
“臣当然想好好活着。”齐景之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但是我不能让她觉得,所谓世间情爱,不过如此。”
齐景之走后,柴珏枯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你说,当年若是朕……”提及往事,他的眼神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痛。
“陛下有陛下的难处。”陈垣劝慰道。
“是啊”,柴珏脸上流露出苦涩的表情,自言自语:“朕也有朕的难处。”
“阿姐。”看见柴熙筠从椒房殿里出来,太子立马迎了上去:“淑贵妃好些了吗?”
“不太好。”她耷拉着脸,脑子有些乱,一时难以提起精神。
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柴熙和马上说:“淑贵妃这边,我往后会多注意,阿姐舟车劳顿,我先送阿姐回凤阳宫。”
“不了。”听到凤阳宫三个字,柴熙筠摇了摇头:“我回宫外的公主府里住。”
柴熙和本想着这次她回来,姐弟两个同在宫中,终于能够好好说说话,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都没来得及好好消化。
可看她这副样子,最终还是应了一声“好”。
“阿和。”
“嗯?”
出宫的马车上,柴熙筠突然问:“这些时日,有二姐的消息吗?”
“没有。”他如实答。
柴沅儿出嫁时的情形再次在她眼前闪现,“自古远嫁的公主,有几个活着回到故土的”,她心里忽然一阵绞痛。
“阿和,可否修书一封,问问二姐的近况。”
柴珏早已厌弃了淑贵妃母女,自是不会管柴沅儿的死活,没有母家的支持,她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前世的她早早殒命,怕是与之不无关系。
“好,我今晚就动笔。”柴熙和只当皇姐是看了淑贵妃心里难受,爽快地应下。
从东华门出来,齐景之第一时间问李大柱:“可曾看见公主出来?”
“没有。”李大柱搓了搓手,怕错过公主,不好向公子交代,近两个时辰以来,他一直紧紧盯着进出的人,确实没有看到柴熙筠的身影。
她不会住在宫中,齐景之冷静下来,仔细盘算着她可能前往的去处,想来想去,便只有城西的公主府了。
那是她大婚时,皇帝赐下的府邸,之后他们便到了洛南,说起来,她还从未在那里住过。
“走,去西直门。”
李大柱面露难色:“公子,我不认识路啊。”
“怕什么,有我呢。”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人各牵着一匹马,并肩走在京中的暗巷里。不少人家早早关了门,巷子里没有烛火照着,到处黑黢黢一片。
“公子。”李大柱本来想问还有多久能到,刚一开口,却听到一片沙沙的声音。
那声音甚是奇怪,似乎是脚步声,但与常人比起来,又轻了许多,他身上有些粗笨功夫,耳朵自然也要灵敏些,竟渐渐判断出由远及近,直奔他们而来。
“公子小心!”李大柱猛地将人推开,自己却躲闪不及,右臂上挨了一刀,登时冒出血来。
几道黑影一闪而过,立即连人带马围了起来,李大柱有些懊悔,若不是自己沉不住气暴露了方位,绝不至于这样被动。
“是洛南的齐景之吗?”一个冷峻的声音响起,约莫三四十岁,粗旷浑厚,中气十足,一听便是常年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