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陛下老了。”陈垣突如其来的一句,柴熙筠端着茶碗的手凝在了半空。
“陈公公,这是洛南产的黄茶,当季的新茶,虽然比不得宫里,但好在喝个鲜。”
见她有意转了话题,陈垣心底不由叹了一口气:“接到了公主的信,陛下气的一夜都没睡,鬓间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柴熙筠知道陈垣在父皇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难免会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说几句话,可是这些听在她耳里,却并不会激起什么触动。
她端起茶汤品了一口,鲜爽甘甜,放下茶碗,才抬眸问道:“公公觉得,父皇真的在乎我们姐弟吗?”
怎么会不在乎呢?陈垣几乎脱口而出。可是他也算看着她长大,最是知道她的脾气,她这是心里有怨气。
“当年先皇后离世,陛下沉湎于悲痛,这才忽略了公主和六皇子,这些年里,着实也在尽力弥补了。”
听他提到母后,柴熙筠心里一阵刺痛,不由嗤笑一声,当年所谓的帝后情深,其中又有几分真?
“我不会再像母后一样,依着他的喜怒过活了。”
这些年里,人前她在陛下面前撒娇、示弱,可他始终觉得,面对陛下时,她眼里透着股冷漠,可他没想到,她心中的怨恨竟然这样深。
陈垣有些无奈,天家的事,他说这么多,已是有些倚老卖老了,况且如今看来,他们父女二人的矛盾远不是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公主,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非是自己有意开脱,只是高处不胜寒,其中的烦扰忧虑常人难以得知。
然而下一刻,柴熙筠一手指向窗外:“公公,你看看这天下人,谁没有几分不得已?谁又没有难处?”
“他是皇帝啊,他坐拥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他都叫冤抱屈,那普通百姓该怎么活?”
陈垣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恰巧这时齐景之回来了,他便匆匆告了辞。
“陈公公说了什么?”见她有些恍惚,他自然地问。
“齐景之,你说这天下,是皇帝难,还是百姓难?”
“那自然是百姓难。”他不假思索。
“为何?”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辛勤耕作才勉强维持一家温饱,遇上荒年或者战乱,食不果腹易子而食,不是新鲜事。”
“想出头,举全家之力都未必供得出个举人,参军打仗,十之八九会死在战场上,大多数人庸庸碌碌一辈子,不过为衣食二字。”
“这还不提乡绅恶吏,强盗劫匪,从天而降的人祸,巧立名目的赋税……”说到这里,他看向她:“至于皇帝的难,公主想必比我清楚。”
柴熙筠低着头静静地坐着,不置可否。
“皇帝的难,满朝文武、后宫三千无不上赶着为他分忧,即使决定做错了,罪责也好,后果也罢,终归落不到自己的头上。”
“况且……”
“况且怎样?”她好奇地抬头。
“况且有人文过饰非。”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柴熙筠有些意外:“齐景之,你这几句话可是大不道。”
他索性伸直手臂,手腕合在一起送到她面前,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那公主把我绑了吧。”
她瞥了他一眼,眉目间带有几分娇嗔,伸手轻轻打在他手背上:“油嘴滑舌。”
齐景之瞬间心情大好,从若庭轩带出来的烦闷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齐思礼生性放浪,年轻时便不大理会家中琐事,病倒之后更是做了甩手掌柜,一应事务都交由弟弟齐思安,没有他这个家主坐镇,是以齐家议事堂的门已经多年没有开过了。
柴熙筠和齐景之并肩走进去时,堂上几个白须老者都皱起了眉。
“公主止步。”看着她只顾着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立即出言制止。
“这议事堂,是族中男子议事的场所,不是女人应该出现的地方。”听了他的话,其余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想开口了,可又碍于公主的身份,这才犹豫再三。
柴熙筠睨了上位的人一眼,抬起的脚又放下,偏过头看向齐景之,想征询他的意见。
却猛然察觉腰上传来一阵温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她腰上,轻轻发力,挟着她往前走。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齐家最大的功臣。”齐景之将人扶着,坐在了下首第一个座位上。
“说实话,便是叔公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奉她为上宾也不为过。”
“你!”三叔公手指着他,气得浑身直哆嗦:“没规矩。”
说着,拄起拐杖,颤颤巍巍地就要往外走:“这事我不议了!”
“还没开始,谁要走啊。”门口传来一个男声,声音发尖,甫一落地,陈垣便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