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风夺过那封信,打开看了起来,他越看,脸色越难看,霍青小心翼翼问:“将军,云姑娘信里说了什么?”
但是陆从风已经无暇回答他,他急匆匆就奔出了门,然后上马,挥鞭,往叶氏住处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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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也急得和热锅上蚂蚁一样,陆从风一下马,就冲了进去:“叶娘子,七娘呢?”
叶氏抹着眼泪:“今日一早起来,就没看到七娘了,她只给我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珍重二字……”
“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她一直想离开桑州,这我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离开云家了,她父亲也管不到她了,为什么她还是想走?我真的不懂七娘在想什么……”
陆从风捏紧手上的信,七娘认识字,但不会写字,这封信,她是剪下书籍上的字,拼接成的,将书上的字一个个剪下,再一个个黏贴成一封信,这是一个极为耗费时间的办法,七娘一大早就不在了,昨晚她还在和他一起看花灯看舞狮,所以,这封信定然不是她昨晚匆匆忙忙做的。
也就是说,在昨夜前,她早就存了要走的心思了。
信里,她写着:“小侯爷见信如晤,小侯爷为母亲拿回卖身文书,还母亲自由,七娘感激不尽,但是七娘另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桑州。小侯爷若还念及七娘救命之恩,能否答应七娘一不情之请?为免母亲受云家叨扰,望小侯爷安排母亲和文娘子、秋月三人离开桑州,母亲和文娘子非桑州人士,秋月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可将三人安顿在其他州县。七娘在此,叩谢小侯爷大恩。”
她真的什么都想好了,连叶氏等人的后路都想好了,足以见得她走的有多决绝,而且似乎是再也不会回来的意思。
秋月在一旁着急道:“小侯爷,小姐她不会说话,不会写字,一个人走了,多危险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叶氏抽噎:“她还把那把匕首带走了。”
“什么匕首?”陆从风惊道。
“她买了把匕首,说是防身用的,这些年,她总是在磨那把匕首,将它磨的又快又光,我也没当回事,可是,她还把那把匕首带走了。”叶氏哭道:“她既然带走了那把匕首,说明她并不是单纯的出去散心,她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了。”
“匕首……离开桑州……”陆从风喃喃道。
他忽然想到云七娘离家出走是要干什么了,他面色越来越难看,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她简直是疯了!
她想做的事,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她只会白白送死!
陆从风转身就跨上马,她不能去那里,她不能去送命,他一定要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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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从风在疯了一样找萧宝姝的时候,萧宝姝却偷偷坐上小船,从水路离开了桑州。
她坐在船头,回首望着桑州城,这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在这里,她重新获得了生命,也得到了叶氏、文娘子、秋月等人的真心关爱,虽然也遇到了像云老爷、云八娘这样的恶人,可是,总体来说,她这五年的生活,还算平静。
如果她留下了,也许会继续获得平静,也许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儿女绕膝,可是,她知道,她从不属于这里。
她的心,也没有一刻真正的宁静过。
午夜梦回,她总是能想起和祖父见的最后一面,想起祖父的谆谆教诲,想起他鬓边的白发,想起他送她出嫁的模样,自然,她也总是会想起梁珩,她会想起初见他时,他一身白衣,轻摇折扇,宛如谪仙,她也会想起他和她在萧府堆着雪人,想起他坐在窗前,含笑看着她提裙追猫时的时光,但是让她想起最多的,却是他漠然看着玉琢碾断她手指,灌下她哑药的样子,是他轻描淡写说出“百年好合?不,孤绝对不会与杀母仇人的孙女百年好合”的样子,以致于她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都会冷汗涔涔。
祖父的仇,萧家的恨,她一刻都没有忘过,所以她的心,又怎么会得到安宁呢?
她在仇恨的深渊中挣扎的时候,表哥来了桑州,表哥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喜欢结交市井之人,在桑州,他还是一样,虽然贵为永安侯,掌管五十万大军的定北将军,他还是乐意结交她这个商户庶女,她也曾经想过,是否可以借助表哥如今的权势,帮助祖父翻案,可是,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湮灭了,她的仇人,是太子梁珩,祖父的案子,是涉及煦衍太子,谁都知道,煦衍太子是当今陛下心中的一根刺,那根刺,并未随着煦衍太子的身亡而拔掉,而是越扎越深,只要涉及煦衍太子,稍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祖父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她怎么可以将表哥牵扯进这么凶险的境况,怎么可以让他为了她去得罪当今太子,日后的皇帝?
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船下的桑州河,波光粼粼,萧宝姝俯身,鞠了一把河水,然后翻转手掌,看着河水从手心洒落。
此次离开桑州,她的性命,大概也要如同这掌心之水一样,即可倾覆吧,可是,纵然如此,她也要去复仇。
但愿表哥能够看到那封信,但愿他能念及她的救命之恩,帮她安顿好叶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