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好好说了?”
“偶尔的时候有做,就是我画画画太多,很累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会做梦。手醒来的时候也会抖,心悸之类的……”
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大概就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猝死的那种感觉。”
艾宝英的笔停住了。
“你觉得这正常吗?”
楼谏的瞳孔都惊异地睁大了点。
“——高三生不都这样的吗?这么多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哪里不正常啦?”
“好吧好吧……”
艾宝英放弃继续追问他这个问题。
“梦的内容呢?你梦见了什么?”
“血,病床,白色的鬼魂。
“我死了,我看见我的尸体,还有很多的画。我的尸体一堆堆地堆在一起,喂了很多野狗。我的手被一只最大的野狗咬住了,得意洋洋地叼在嘴里,它们站在尸山上面,下面的尸体一张张都是长着我自己的脸。”
“画布被撕坏了,画笔是一把把长长的刀,直直地插-进画里面,画布是皮肤,里面流出血来
() 。画插在地里面,画框是黑色的,一张张整整齐齐地排着,就像是墓碑一样。”
“我也在一副画里面,小路是巴黎蓝的颜色,天空是品红混了洋红,血一样干涸了快要顺着地平线流下来,我顺着小路走进画布排成的墓地里面,看见被-插-进地里面的画像上面有着一张张的背对着我的黑色人影。”
“然后呢?”
艾宝英都听得眉头紧皱,他也不再在纸上写着什么,手里面的录音笔按开了。
“我觉得这些画像里面人的身影都很熟悉,像是上辈子已经到了地狱里面的人,但是我却一个都认不出来……”
楼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趴在了桌子上面,将头埋进手臂里,声音低得就像是梦呓。
“我在一块画像墓碑前停了下来,前面没有路了。
“一只乌鸦从我的头顶飞过,丢下来一只腐烂的左手。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手,我可能已经没有手了。我只是很痛,我一直都在痛。”
“画像里面的人慢慢转过身来,我能看见他的侧脸,一点点地慢慢转过来。他的脸已经腐烂了,却还是能认出原本的样子。
“我很害怕,我……”
他咽了下口水,已经稳不住自己的尾音了。
“不用怕,我在这里……告诉我,你到底在那张画像上看到了什么?”
艾宝英尽量保持着轻缓的声音。
楼谏的指甲浅浅掐入到了肉里,他将头埋进手臂里面,眼前一片黑暗。
他觉得自己的左手痛得要命,手指像是再次被人狠狠折断。
身子再次开始发起抖来,几乎是强行逼着自己将最后的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我,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
楼谏又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重新平静下来。
艾宝英转身去给他发了一首轻缓的钢琴音乐,又将窗帘彻底拉开了,阳光透过玻璃热乎乎地照进来,医院外面的草坪已经成了很沉的碧绿色,不是春季的鲜嫩,但是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楼谏的身上被晒得发烫,泡在阳光里,全身都被照得透亮澄明,这才感觉自己稍微好了起来。
他第一次来艾宝英这里来看的时候,就被对方诊断有中度焦虑。
艾宝英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他不仅是精神治疗师,也就是精神科出身的正经医学生,还在后来工作后觉得和他的职业精神不合,辞职去重新读了港大心理学的硕士。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也就亏得他是个家里不差钱的公子哥才行。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精神治疗师只是药物治疗,心理咨询师只是语言治疗。
但是如果真的想要治好一名患者,单纯的药物或者语言都是不够的,只有双管齐下才能彻底疗愈。
牛奶已经凉了,他又给楼谏端了一杯热水来。
“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总是这样推三阻四,我不清楚你的症结
所在,也没办法给你解答啊!”
“嗯……”
楼谏慢悠悠地喝水,眼睛空空的。
“你让我想想,主要是我之前遇见的事情实在是太惨,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哈哈?”
艾宝英明显有些不信的样子。
“我从业这几年来什么事情没见过?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楼谏小声说:“我怕你听了要报警……”
艾宝英:“……”
这是不是就有点太夸张了?
楼谏思考了一下。
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大概浓缩了一下,只是除去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