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自来了赵家,占老汉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精神头一足,在地里头做惯农活,一经空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他躺在床上时不时的闹腾,一日要喊占喜好几回。
哪管一个年逾六十多的老汉装腔作势扮可怜,占喜仍不为所动。直到接去镇子上找魏郎中把过脉,得了允许,她才每日得当 把占老汉扶去院子坐上稍许时辰,之后再赶回房躺着。
如此反复,占老汉口中有苦不能言。只在白日无事时,拉着赵寅话家常,顺道让他管上一管这个蛮不讲理的亲孙。
一张躺椅一方凳,一方小几两碗茶。
赵寅从笔挺着背脊,纹丝不动地坐在宽凳上,闭口只听老人絮叨。到现在的,能不时给两声回应,已是相当大的进步。
赵寅话虽不多,占老汉也乐得一起闲谈。大多夸赞占喜姐弟俩的多,也有说占喜爹娘的。怕她听得难受,两人每次都避开了讲。
“年岁大了,脑子里竟想起以前的事。”
日头略略升高,照在顶上,晒得头面干疼,占老汉感叹地半站起身子,拖起还有些疼痛的右腿,往阴凉处挪了挪,赵寅自后紧随,搬上躺椅过去。
“届时,喜儿才这么大点,刚及我腰腹。”朝空比了个高度,“跟在她娘后头,学着洗衣做饭。后来分家了,大郎媳妇怀上了虎儿,不好受累。喜儿自告奋勇地接下家中活计,里里外外,收拾得妥妥当当,不逊她娘半分。够不着那灶台,端来个小杌子,踮着脚的炒菜做饭。还好,熬下来了。多亏了姑爷和亲家,才有他俩如今的好日子。”
占老汉老怀安慰地放眼打量着赵家院里的一草一木,两大间屋子,规模就较寻常人家大不少。更遑论他们现下住的青砖瓦房,是村里鲜少有的气派。
“寅哥,该接虎儿归家了。”
占喜从灶间窗橼处探头出来,喊了一声,又缩了回去。
“哦。”
赵寅端起手旁的冷茶喝尽,抹着嘴道:“我去接虎儿。”
“嗳,姑爷路上慢着些。”
占老汉受宠若惊,忙半抬起身,招呼他当心赶车。
“嗯。”
软鞭轻扬,将将在空中转了半道,迎击着风声,发出清脆的响声。大骡佯装吃痛,昂头嘶鸣,在赵寅重掌之下,安静地出发了。
“阿爷,晚间做些和软的米饭于你吃吧,日日面条米粥,合该厌烦了。”
占喜挎着竹筐,去院里摘菜。南瓜秧长势最快,已漫出原本的范围,现下掐着嫩尖儿,剁把蒜头红椒下去清炒了来吃,爽脆可口。
“怎么便宜怎么来,不必花功夫。他们吃什么,我跟着一道吃,无碍的。”占老汉看了半晌,实在忍不下,提醒她道:“南瓜藤尖儿叫你掐了,还怎么长瓜瓜。光靠那短溜的一截,能开几朵花,结几个果。”
占喜不甚在意地笑笑,手里又利索地掐断两根,“阿爷放心,等会儿我掏两把鸡肥下去,不出几日,保管比现下的长势还要好。一棵藤上结三四个瓜,不成问题。”
占老汉想想还是心疼,索性偏过头去不再看。
“爹今日又留了一只野鸡,回头还是给您炖汤喝?”
地里,韭菜、豆角长了满茬,占喜各摘下一大把,素菜有了,荤腥必不可少,“给您炖一半,另半只切了爆炒,给叔他们下酒。”
捏捏腮边滚圆的下巴,占老汉略羞愧道:“喜儿,喊亲家莫留了,省着去城里换钱吧,一只能得不老少。”
“诶。”
占喜老老实实应了下来,她也正有此意。野味不比家禽,酒楼饭馆抢着要的新鲜货,卖出去的价钱,起码是家里鸡崽一倍多且有余。
最近天热,家里的母鸡越发不爱下蛋。虽不过年不过节的,杀一只吃倒未尝不可。
小半年的鸡子,肉质鲜嫩易嚼咽。凭占老汉口里两排歪七扭八的豁牙,也能吃上几块,尝个味儿。
占老汉抿了两口茶,咂咂嘴,一脚拖在地上,一摇一晃,甚是惬意。
“坏!”他猛地拍向大腿,没个当心的,正好拍在伤处,“嘶……”
“阿爷……阿爷,可伤到腿了?”
占喜抓着把菜跑过来,扶起疼得在躺椅间扭缩一团的占老汉,关切道。
占老汉闭着眼,生等着那股劲过了,才喘了口气道:“瞧我这性子。”
“阿爷可是想到了甚?”
“你给我买的那支旱烟枪,还在屋里头搁着没拿来呢。前几日晕晕乎乎的,方才记起来。可不能给老二家那泼妇找着了。”
他坐在躺椅上,急得额上直冒汗。喊占喜帮他回家拿,他说不出口。回头两人再碰上,占喜定要吃亏的。
“罢罢,给他们吧。”沉沉的叹气声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妥协。占喜不动声色地回去菜地,继续手里的活计。
择豆角的动作轻快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