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有着一脉相承的孤傲,以至于帝后母子渐渐离心,朝中党争日盛。
后宫的日子总是很平静,静得像波澜不惊的湖,深得像不见天日的海,唯一热闹的,大概就是宫里总有枉死的雪白信鸽,她们从前朝臣子的府中飞入后宫,死法各异。
于是我总在想,大抵在这后宫,弃子的命运都是殊途同归的。
于是,软弱的心思愈发隆盛,对着那些对我不甚恭敬的妃嫔只是一笑了之,并不裁处。
我觉着她们可怜,和我一样可怜。
随着萧楚珩年龄渐长,帝王权势愈盛,前朝党争愈烈——根据对北祈的政见不同,朝中主要分为两派:支持昭慈太后的主和派、和支持帝王的主战派。
当然,还有许多小派,比如“东边”的自成一派,西边的也自成一派,只是这两党已是建朝初期的党争历史了,那时我与萧楚珩都还年幼,周旋其中的只有昭慈太后耳。
娘娘曾经常对我说,既然不费一兵一卒统一了南境,那战场上没能打的丈,便要到朝堂上来打,为了统一而抛洒的热血,若是没有洒在疆场上,便要洒在朝堂上。
如今,朝堂改朝换代,党争仍旧不断,只是有了新的矛盾罢了。
只是我的好姐妹贤妃却对我这番窝囊行径颇有意见:“我知你借势疏远我们的好陛下是为了向太后娘娘投诚,可你家本就是主和派,是太后一党,更何况你父亲手握重兵,就算你不疏远陛下,太后娘娘也势必会护着你,陛下又偏对你情深义重,你在后宫的地位是十分稳固的,何必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闭着眼睛晒太阳,对她的话还未发表一点意见,镜花这个嘴快的倒先护主了起来:“贤妃娘娘说笑了,皇后娘娘是陛下亲封的明懿皇后,帝后的感情好着呢!而且我们娘娘是后宫之主便只管后宫的事情,前朝的事情与我们娘娘有何干系?”
贤妃笑了:“我倒成了那个挑拨离间的了?”
我本来睡不着,听她们的话头想是要我来评个理,于是我便能沉沉睡去了。
水月这会儿温温柔柔的声音如水一般飘进后院:“镜花!怎么和贤妃娘娘说话的?还有,皇后娘娘睡得都那样沉了,也不知道拿条毯子来给娘娘盖上,平日里的眼色都去哪里了?功夫都用到和主子呛嘴上了?真是好没规矩的丫头!还不给皇后娘娘拿毯子去!”
镜花似乎走了,于是便只余下水月与贤妃的声音:“贤妃娘娘,镜花她被皇后娘娘宠坏了,娘娘千金贵体,莫不可被一个奴婢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贤妃走了,我闭着眼睛,就也没看到她的表情。
水月在我耳边悄悄道:“娘娘,贤妃走了。”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阳光娇纵得有些刺眼。
镜花从门后复又出来:“娘娘,您究竟是信贤妃的话,还是陛下的话呢?”
我看着太阳,太阳把我逼出来了眼泪,果然,希冀是痛苦的源头。
我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问她:“你有办法查到真相吗?”
镜花说:“没有……”
我又问她:“那你有查明真相的思路吗?哪怕是一条线索?”
镜花的声音弱下来:“也没有……”
我点点头:“所以啊,我谁都不信。”
我是一个皇后,从小所学,小一点是妇道女德,大一点是论语、孟子,我不是查案的官员,没有那样的本事,手下宫女宦臣无数,可他们也没有那样的本事。
于是清冷的后宫里,断案只能靠猜,无止境的猜忌,于是错与对便全付诸于个人的怨怼与欢喜,可猜忌得来的能是真相吗?
人人都想要别人做自己的棋子,或挑拨或离间,无非是利用别人的猜忌之心以全自己的猜忌之果。
以是,这宫里只有上位者的生杀夺于和猜忌。
我虽无力改变这一切,却也不愿做了别人的棋子任人摆布,倒不如从局里脱出,做自己的纯臣。
我高伽释啊,就是一棵墙头草两头倒,我才不管那些妃子是太后一党的还是帝王一党的,我可只想独善其身,她们的生死快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萧家妇,更是高家女,我只想要我的阿爹阿娘、阿姊阿兄平安一世、心想事成,那么,哪怕他们永远把我遗忘在了皇宫里,又如何呢?
至少,我累了、疲了、难过了,只要他们还在那里,我就还甘愿做那笼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