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尽渊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他感到口渴,刚想开口叫人,就看到轩窗之下的一道倩影。
纪云舒正坐在轩窗下的圈椅上,手里似拿着针线,膝盖上放着一个箩筐。
纪云舒穿着秋香色竹纹绣花比甲,头发高高梳起,露出薄薄的下颌线,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弯曲,日光透过轩窗照进来,柔和的光倾泻在纪云舒的身上,连鬓边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霍尽渊的目光不自觉停在纪云舒身上良久,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她似乎不太会女红,拿着针的样子有些笨拙,像极了那些应征入伍的生兵蛋子,第一次拿刀的样子。
她戳了几针,就扎到了自己,蹙眉将被针扎到的手指伸到唇边,含在嘴里,轻轻吮吸。
霍尽渊跟着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扭过头,想要回避眼前这一幕,手连带着将榻上的一本兵书跌落在地。
“王爷……”纪云舒忙起身,放下箩筐,快步行至霍尽渊的跟前,将兵书拾起来。
“您醒了,奴婢服侍你洗漱。”
霍尽渊轻咳一声:“先奉茶,本王……有些口渴。”
一双纤纤玉手,将一盏热茶捧至他的跟前。
他看到她柔滑的手指修长,左手食指却微微发红。
他端起茶盏,声音轻慢:“没想到,太傅府上二小姐,也会女红?”
纪云舒感到有些窘迫,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奴婢不擅女红,正在和苏嬷嬷学习。”
她在燕王府,每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银子,这些钱她都攒着,要给父兄买点吃用和药品。
如今天渐渐凉了,纪云舒想监牢那样的地方,又湿又冷,她想为父兄做对护膝和鞋袜。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她想要去探监。
父亲激怒成帝被判斩刑,圣旨上只含糊其辞说他忤逆,但究竟是何原因,谁也不知道。
要想将父亲救出,势必要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本来是想等入府之后就求霍尽渊的,谁知他突然被罚杖刑,打得皮开肉绽,纪云舒便不好马上开口了,只能等他康复再说。
但她内心焦急,便学习女红做鞋袜来转移一些注意力。
当然,她白天不便做私活儿,便借着给霍尽渊做袜子来练练手。
“奴婢见王爷袜子单薄,想着给王爷做双厚袜子,让王爷见笑了。”纪云舒垂首道。
“这么笨手笨脚,还是不要把精力放在根本没有天赋的事情上!”
霍尽渊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哼。
在纪云舒精心的照料之下,霍尽渊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这几日,他每天都忍不住起来在院子里慢走几步。
霍尽渊在院子里慢走时,沈氏乘坐的马车,风风火火地来到了镇国公府。
听到下人禀报沈氏上门时,镇国公府大夫人林氏放下手中的针线。
万嬷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些年了,夫人一直和国公府撇清关系,怎的今日大张旗鼓的登门了?”
林氏道:“都是为了儿女,有请吧。”
沈氏原是镇国公府三夫人,三爷萧韫阵亡后,沈氏在娘家人的安排之下,改嫁给了一个六品的文官做继室。
万嬷嬷将沈氏引至花厅,一见到林氏,沈氏亲热道:“大夫人好!问大夫人安!”
语气亲昵一如从前,可是一声“大夫人”,已将两人关系撇清。
婢女们忙将热茶奉上,沈氏寒暄道:“大夫人气色还是一贯的好!”
林氏含笑道:“老咯!儿女们如今都大了,也都是孝顺听话的孩子,我也省心。”
几番寒暄过后,林氏开门见山:“尚夫人今日光临敝府,可是有事?”
沈氏忙道:“咱们好歹妯娌一场,姐姐还是叫我婉蓉吧!姐姐也知道,当初改嫁,也是父兄之命,婉蓉也无从选择。姐姐这么叫我,真叫婉蓉无地自容。”
见林氏没开口推拒,沈氏继续道:“我知姐姐是爽快人,姐姐既然问了,婉容也就畅所欲言了。”
沈氏刮了刮盖碗,道:“妹妹这次来,是为了晚儿的婚事。”
林氏和万嬷嬷对视一眼,果然被猜中。
“妹妹知道,婉蓉如今已经不是萧家的人了,按照世家的规矩,晚儿的婚事自然是不容婉蓉置喙的。”
“只是……晚儿毕竟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的,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妹妹实在做不出,对女儿的婚事不闻不问。”
沈氏说到动情处,用帕子抹着眼泪。
万嬷嬷忍不住道:“咱们姑娘小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也没见夫人又闻又问的……”
“万嬷嬷!”林氏出声打断,又对沈氏道:“这老奴,见我宠她越发的没规矩了,夫人见笑了。”
沈氏的脸上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