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想理自己了,然而没过多久,她便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束包装精致的小花束。
一朵开得正盛的香槟玫瑰,周边盈满了白色的香雪兰作为配花,玻璃纸上似乎悬挂着几滴水珠,在夜晚的灯光下微微闪光,卡其色的外包装上,曲别针别着一张小卡片。
“嘿,这个送你。”林惜安说,她唇角微微翘起,天生的异瞳此刻颇有种奇异的美感。
顾砚掀了掀眼皮,问道:“为什么要送我?”
林惜安赧然一笑:“可能是因为在我眼里,花朵天然具有治愈的力量。”
听到林惜安的话,顾砚轻声回应:“是吗?”
“是啊,而且花朵是传递祝福的媒介,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是我想祝福你这个陌生人,天天开心。”
她的尾调散进风里,飘飘然落进顾砚的耳中,像远处钢琴的回响。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男孩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她虽想能帮到这个人,但又看出他不愿主动倾诉,她只好用这种不冒犯、不会戳到面前人的自尊心的方法,用祝福来传递自己对他的善意。
听到她的话顾砚微微一愣,努力抬起头,似在等待什么。
林惜安弯着腰,伸出手,将鲜花递向顾砚。
奈何林惜安在二楼,离顾砚颇有些距离。
沉默在二人之间发酵。
顾砚微微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林惜安把花丢下来。
林惜安却突然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弯下腰,你自己也要站起来些。”
顾砚早已身心俱疲,听到林惜安这话,他本想说自己不要了,但是他看到那花束上香槟色的玫瑰花,朝向他的花脸是那样娇嫩美丽,在夜风中抖颤。恍惚中花瓣上的水珠似滴落下来,带着某种招引,滴在了他的额前。他突然就生出一种想要得到的欲望。
这欲望像一把火,点燃了他心中的荒原。
内心中的干草与枯枝也作为了养料,让这瀑布般的火焰愈升愈高。
虽然身心俱疲,但他还想闻闻花香。
那花朵带着某种澄明的生命活力,旺盛地摇曳着。
鬼使神差地,内心深处生发出一股力量,支配着他、牵引着他,他的一只手臂撑着地面,另一只轻轻抬起,缓缓撑起疲惫破损的身躯,与花朵的距离在短短的几秒内缩短。
他握住了那束花,触碰到了女孩的手指。
她的身体是温热的,还未被阳台处的寒冷所侵袭。
仿佛又有水滴落在了他的眼睫下方,像映照内心的热泪,缓缓从他的脸颊落下。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观察花,那柔嫩的花瓣,丝丝缕缕的清香微风一般吹散了他的愁闷。
他站了起来。
“你的眼睛······”顾砚还是问出了那个他有些在意的问题。
“天生的,异瞳,你觉得好看吗?”林惜安微微偏过头,一双杏眼调皮地眨着。
天生异瞳,顾砚在心中默默重复着,他以为如果是其他人,可能大多数会选择遮住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或是带着自卑,羞耻地低下头。但林惜安没有,似乎,她还为此感到自豪。
他终于想起自己曾在何处见到过这双眼。
那是幼年的他去观看一场舞台剧时,他寻找卫生间迷了路,跌跌撞撞找到了剧场的后台。
他看到一帮小孩正围着中间的女孩嘲笑她是个怪物。
“怪物演怪物正合适。”
他听到有人说。
但女孩似乎并没有自卑的情绪,他以为女孩会垂着头默默哭泣,但她没有,她一拳打在了那小男孩的脸上,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她说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很好看,别人不喜欢是别人的事,她没必要为了别人的想法而活。
许多年之后,顾砚再次回忆起幼年林惜安那刚毅的样子,他才意识到,世界上有很多“异类”,不同的性取向,特立独行的穿衣打扮、极具个人风格的审美和不同的癖好······
一旦被主流排斥,就会被当成人群中的异类,然而话语权总掌握在多数人手中,他们惯会用蛮力压制不同的声音。
而有些人选择做异类中的弱者,被人言的热浪挤压得喘不过气,自怨自艾、畏缩不前,而另一些人则选择做异类中的强者,用自己的力量捍卫自我的价值观,用敢于与主流对抗的勇气发光发热,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林惜安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