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从桌上的食盒里重又端来一碗吃食,这次是碟糯米饭团。
楼小禾面露迟疑,柳含烟看过来的目光复杂,“素团子,尝尝。”
她尝了,好吃,这回没吐。
楼小禾忽然读懂了方才柳含烟目光中的复杂,恍然意识到一件无比悲痛的事情:托彭侯的福,她好像,再也不能吃肉了。
楼小禾登时杀心大炽:彭狗给她死!
*
喝过药,楼小禾好一会儿没缓过来,柳含烟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开。
“柳护法。”楼小禾忽然唤住了她,那药的劲还没下去,她的嗓音十分扭曲。
“我今夜,会杀了彭侯。”楼小禾道,声音古怪,语气却要算平稳,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你做不到。”柳含烟背对着她,语声冷静。
楼小禾默默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那位藏在暗处的贵人,果然就是柳含烟。
“若我做到了呢?”
柳含烟沉默片刻,道:“天君必须死,但一壶天不能散……”她回身,凤眸睨着楼小禾,“大家需要一个交待。”
楼小禾略略一顿,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似乎早有所料般,颔首道:“到时,凤麟洲来的这些犬奴,只望柳护法能够保他们周全,至于我……任凭处置。”
她的性命,便是给一壶天上上下下的交待。
柳含烟定定看了她片刻,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楼小禾心中一喜,默了默,将早已打好的腹稿试探着说了出来:“那什么,要不先结个契?”她搓了搓手,“也没有别的意思,柳护法金口玉言,我自是信得过的,只是——”
她话还未完,眼前一花,呆愣间,身上的衣裳已被人褪下,左肩袒露出来,阵阵凉意拂过,但很快,柔软湿热的触感落下,紧接着,一阵尖锐的疼痛猝然传来,楼小禾闷哼一声,用力咬牙。
——犬族虽是妖族,却最讲忠信,重诺言,彼此之间结契,有三种形式:舌契,咬破舌尖,在对方身上轻舔,舌尖血会留下浅浅的契痕,违契者遭受的反噬较小,约束力同样也小;
再就是柳含烟这种,齿契,咬破舌尖,同时在对方身上咬一口,越深越好,舌尖血渗进伤口,留下一道深入肌理的齿印,除非承诺兑现,否则永不磨灭,且一旦违契,立契方将遭受巨大反噬,轻则致残,重则致死。
最后一种……咳,不便详述,此处略过。
左肩处传来的剧痛,表明了柳含烟结契的诚意,楼小禾心中动容,于是,当对方直起身,替她将衣裳拢好时,她仰首看过去的目光,便不自觉有些强烈。
正在这时,门边倏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只是余光瞥见,楼小禾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彭侯。
她眼皮狠狠一跳,六神无主间,下意识在柳含烟的手腕处抓了一把,柳含烟被拽得一晃,不偏不倚倒在了她的腿上。
楼小禾此刻胸口半敞着,柳含烟跌坐在她大腿上,姿势异常暧昧。
“……”
楼小禾呆若木鸡,但柳含烟是见过大场面的,半点不乱,镇定地起身,抬手替她将衣裳穿好,淡声道:“我不喜欢男人,请你自重。”
楼小禾:“……?”
柳含烟话罢,提起桌上的食盒,转身朝外走,经过彭侯时,恭敬施礼,旋即若无其事般,潇洒地退下了。
屋内留下脸都绿了的楼小禾,还有静立无言,不知在想什么的彭侯。
室内静了片刻,彭侯提步,走向楼小禾,在床边坐下来,伸手牵起她。
楼小禾的掌间布满了茧子,很有些粗糙,彭侯却似乎偏爱这种手感,指腹在厚茧上来回摩挲。
……摩挲得楼小禾从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直不说话,垂着眼帘,似乎正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么,楼小禾只好硬着头皮打破沉默,“方才……是误会。我——”
“我听高大彪说,你想同柳护法共浴。”
楼小禾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咳,不不,没有,这也是个误会,其实……其实吧,这个事吧,它就是,它吧,怎么说呢,嗐,其实就是——”
“原来,小禾喜欢女人。”
“……”
这话好怪。
按说以楼小禾的男儿身,喜欢女人,岂非天经地义,这个“原来”用得就很怪。
可她若不反驳,方才那一幕就更说不清了。
她要是反驳的话,那就等于说自己是个断袖……
这倒没什么不好的,彭侯知道了说不定还挺高兴,对他的求死之路多生出几分乐观来,他心态好了,楼小禾也能少受点鸟气,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表忠心一般:“没有的事,我喜欢男人,只喜欢男人,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男人了。”
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