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阙在众人忌惮的目光中,走向白泽帝君。
她不过抬起手,周围的神族便举起了兵器,盘弓错马地似要与她生死一战。
当她一眼扫过去时,他们却又不由退却一步。只要他们不动手,盈阙则无意计较那点动静。
她从白泽帝君手里拿下三清瓶,在天帝发令之前,将其中的清浊二气悉皆吸纳入自己体内。
这是连天帝也无可奈何的混沌浊气,竟被她如同饮水一般,轻而易举地吞下,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
虽先前她也已经亲口承认复活魔族,并拔除浊气,但这瓶中浊气,绝非寻常魔族身上伴生的浊气可比拟!
盈阙将空瓶交予玖洏,任玖洏扯着她追问不休,也不发一言。
撇开玖洏的手,盈阙径直向白泽帝君跪下。
看看昆仑断丘上仿佛没了气息的陆吾,又看看面前冷毅的小弟子,白泽隐约意识到什么,却无可挽回。
“当日入门试,弟子无甚领悟,想要重做一回。”盈阙翻手取出一只玉瓶,奉于白泽帝君。
白泽倒出瓶中三滴水。
玖洏乍然忆起那日森罗王宫的酒露寒铃树下,盈阙莫名其妙地接了自己一滴眼泪,用的正是这只瓶子。
盈阙淡淡说道:“一滴人泪,一滴妖泪,一滴仙泪,余下的,来不及再集了。师父,当日我入门不公,今日自逐。”
言罢,她又转向其他诸神,铿然道:“从今往后,我所为,与白泽帝君,与东望山一干弟子仙童无尤。”
远处各带领一路神军的众东望山同门们,无一不错愕地望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这算什么!”玖洏抢过玉瓶,把眼泪倒回去,塞进盈阙怀里,想要连同那些恩断义绝的话,一齐塞回去。
盈阙没有接,玉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白泽帝君颤巍巍地伸手拦住玖洏,闭眼侧身,不发一语。
帝君不受,盈阙仍还是磕罢三个头。
她起身走向天帝:“我受昆仑育养之恩,受西王母陛下遗泽庇护之惠,你欲加诸昆仑的诸般罪责,今日由我承当。我不受天规,不会引颈受戮,只为了断神族旧因,天帝你尽可动手。”
天帝眸光幽深。
若耶往旁边让了让,他正不明盈阙的古怪,有天帝先试探一番,他自然乐见。
若耶的算计,天帝了然于心。
魔族欲做叶下雀,天帝岂甘为枝上螳,然而众神目睹,他也不能不应盈阙的话。
一息之间,天帝已作几番思量。
苍极剑轰然斩落,气吞山河。
盈阙在漫天卷地的风浪里,回以轻灵一鞭,风浪骤然凝滞。
绞丝银字鞭与苍极剑相击,剑势虽颓,绞丝却也震散。
盈阙毫不避让,赤手掐诀接下剑刃,右手以拳为器,一拳砸破天帝的金身法相。
除了阵阵风啸,四方俱寂,静得可怕。
盈阙吐出涌上喉头的血,她的双手骨肉皆碎,惟有一点筋脉黏连,她没有施术疗愈,但伤势正以奇诡的速度好转,体内筋脉修复更是比毁伤的速度更快。
很快,白骨盈肉,复原如初。
“今日我既不死,明朝若再犯昆仑者,我必杀之。”
盈阙寒冽的声音回荡在迷厄渡,“天帝你逼杀陆吾,昆仑自此,与天族相绝,万方见证,天帝不死,此言不改。”
天帝真气紊乱,但大敌当前,他不能露出弱态,强撑一口血不肯呕出来,僵着身子,无法回应。
未等若耶出言嘲讽,盈阙已看向他,只是一眼掠过,若耶负于身后的手已在暗自蓄力,以防盈阙骤然发难。
而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盈阙并不曾对若耶出手,竟是聚起一团青色灵光。
灵光绕过红影掩映的无患境,打向了扶桑巨树。
与此同时,若耶一掌劈至,盈阙眼看无暇闪避……
“当心!”少虞大声提醒。
适才孤山覆顶前,一股巨力将他推远,他方得安好,只是此时力竭,他只好引剑飞去,欲挡一挡若耶攻势。
只是,那剑要折。
盈阙回身并指抵剑,迎上若耶有如塌天一掌。
青玄相撞,波及百里。
魔掌虚影尽破,若耶及时收掌。
盈阙轻弹剑身,返还少虞。
若耶闭上眼,高声痛惜道:“小友活埋我魔族无数,于我族,有恩亦有仇!这一掌便算是了结恩仇。”
盈阙没有揭破他所谓“恩”,实为离间,这里没有人愿听释言。
轰然一声!
所有人都向扶桑巨树看去。
阿盈花玦离得最近,他们亲眼见到,连通三界的巨树,在他们面前寸寸崩裂。
相缠万万年,长成一体的两棵大桑树相互分离,断裂。